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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科技

0007 - 异想天开

“你呀,这么发笔记本,不用花钱?”

“不用,老爷子从民兵仓库里‘拿’的。”

“那啥,怎么没给咱爸也发一个?”

确切地说,她在担心自己不在家时,儿子能不能吃饱、穿暖、玩好。自从小家伙遇事以来,除了身体越来越孱弱,精神也随之越来越萎靡。往日阳光灿烂的笑容以及作妖捣蛋的劲头都不见了。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既无计可施又无可奈何。能做的也只剩下多陪伴、多照顾、多开导,希望他能慢慢走出那个阴影,恢复如初。

来帝都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不再想象——家里的两个男人是怎么过的?家被他们祸祸成什么样子?正常来讲,自家的大男人应该能照顾好小男人。但杜心兰知道,那很有可能是异想天开。大男人是货真价实的书呆子、一根筋,其自理能力有时候还不如小男人。真说不好谁能照顾谁,否则她也不会如此担心。

杜心兰此次来帝都,主要是领取探亲签证。半年前申请的签证,现在才审批下来,不禁让她感慨于大使馆的办事效率。然而,当她领到护照时,发现只有自己和儿子签了,爱人的并没有通过。询问原因时,对面高高在上的工作人员,根本不予回答。连个不咸不淡不解决问题的官方套话都没有,令杜心兰险些将护照甩到他脸上。

“嘿嘿,都加到你本上了。”

想到这里,杜心兰表情古怪地揉了揉手腕,让人不明就里。

来帝都之前。小家伙给老娘派了两个活儿:一个是买东西;一个是跑腿儿。她欣然接受。书呆子给媳妇派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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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儿——帮忙解决605厂的净化厂房。她当场发飙。

杜心兰敢发誓,这辈子头一回听说“净化厂房”这个词,压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家伙倒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让自己去“解决”一个完全不懂的问题——一个怎么听都像技术问题的问题。“我解决你个大头鬼。”她气得牙根痒痒,差点学老爷子往那家伙脸上摔一把,“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儿子最好,不光是天才还知道心疼人,派的活儿都那么体己。”

来到帝都刚一出站,杜心兰就看到人群中来接站的于宏伟和曾凤珍两口子。曾凤珍上前一把拉住她,漂亮话一套一套地往外掏。弄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哪有这么夸人的,你也很好看呀。”于宏伟则在一旁满脸堆笑,用看“救星”的眼神看着她。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然住进了605厂的招待所。

605离火车站很远,要倒三次公共汽车。杜心兰几次想推辞掉他们的安排,因为厂子在东郊,离市区很远办事不方便。奈何这两口子太热情了,曾凤珍抓着她似乎一路没撒过手,于宏伟也提着行李寸步不离。在两人希冀与期盼的眼神下,拒绝的话难以出口。

于宏伟是方克让的大学同学,毕业后留在帝都,进入了电子系统的龙头企业——当时亚洲第一大电子厂——国营774厂。一直到两年前,改革的春风吹遍华夏大地,帝都的电子企业也焕发出第二春:积极引进先进技术与管理;加速产线和设备更新换代。在这个大背景下,他做为技术专家去支援帝都玻璃厂,负责硅片(晶圆)生产的技术工作。

玻璃厂能生产硅片?其实,玻璃和硅片可以简单理解为两兄弟,都是由砂子(二氧化硅)烧出来的,各自的组成成分不同而已。当然,两者的生产过程毫不相干;技术要求也判若云泥。

至于为何玻璃厂会有硅片产线,主要是老厂长据“理”力争的结果:当年一众电子厂争取这个生产计划。他也加入战团,一口咬定玻璃和硅片就是亲兄弟,有意淡化两者间巨大的区别。最终,局里本着“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的优良传统,将引进的生产线交给玻璃厂。于宏伟调来后,又跟老厂长据“理”力争了一番:“我们上集成电路(芯片),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于是乎,玻璃往硅片上靠,硅片往芯片上靠。结果是,生产玻璃的玻璃厂,变成生产芯片的605厂,让无数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这戏法是怎么变的。

外人只看到华丽的转身和绚烂的变身,看不到也不关心他们的艰辛与苦涩:这两次的大折腾已然令厂子伤筋动骨,不但把两年积累的折旧基金消耗一空,还欠了兄弟单位大量的设备调剂差额。这样一来,给集成电路产线配套的电子气体、去离子水和净化厂房项目,由于没有资金而全部搁浅。

经过老厂长三番五次的申请,以及在局里工作的曾凤珍的上下疏通。电子仪表局答应给调配生产所需的电子气体和去离子水。至于净化厂房,就别再异想天开了,局里也没钱。事情就这么卡住了。

到现在杜心兰才明白,对象要自己解决的不是什么技术问题,而是钱的问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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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美利坚没有任何兴趣,费时费力办签证只是心疼老母亲——如果她不过去,老太太坚持要飘洋过海而来。当下两国还未通航,来往一次可不容易,需要走一条奇特而冗长的航线:首先飞越大西洋到达法兰西;再经由西亚诸国进入巴基斯坦;然后从西南入境华夏,先去魔都再北上帝都。一路下来,对老年人的体力和精力都是个考验。

杜心兰不清楚老娘的身体状况——即使大哥小妹在信中说身体很好——她也不敢冒险。然而老人家对于早日团圆的盼望,又有着超乎寻常得热切:断了三十年的路突然通了,那一定要赶紧相见。因为谁也不清楚,这条路会不会突然再断掉。

最终,郁闷的杜心兰还是收下了笔记本。刚才她都看清楚了,其中大部分都很简单,举手之劳的事;有两件看似很难,花点时间也能解决;唯独有一项,已经不能用难不难来形容了,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外加异想天开。她不由得暗叹一声,一个书呆子,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懂政策。先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过后慢慢说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令她始料未及。原以为“发本派活儿”行动到自己为止,可没过两天就发现,小叔子手里也有笔记本了。这还不算完,在自己新增的任务中。要给冀州省的堂姐夫邮过去一本。还要给美利坚的大哥寄,而且是两本——小家伙说小姨也要有。杜心兰看着儿子满怀期冀的目光,松开了反复握紧的拳头。在信中千通嘱托、万般感谢,替他们打圆场,帮他们当说客。当然,最后寄往美利坚的只有一封信,内附大哥和小妹的工作清单。

管他的,只要儿子觉得好那就是好。再说了,这怎么都得算“学习”,没有家长会反对孩子对知识的追求。

杜心兰开始想家了,更想儿子。

鉴于此,没有选择余地的杜心兰只得低头收好护照,在对面鄙夷、身后羡慕的目光中默默离开。出门后,她长舒一口气,尽量舒缓胸中的郁结。下意识看了看从门口延伸出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伍队,以及满怀憧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排队人。千般情绪化作一声叹惜——这就是现实。

一阵冷风吹过,杜心兰打了个寒颤。她紧了紧大衣快步走下台阶。看到一个拉着小女孩的中年人拾级而上。穿着艳红色羽绒服,围巾裹得只露出眼睛的小姑娘,用蹩脚的汉语说着什么“……顶头凤不冤……输了……”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呵呵”一笑,不予置评。小女孩赌气似的甩脱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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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杜心兰笑不出来了:一个同样的笔记本扔到她面前。她小心地翻开,看到二人给自己安排的任务。使劲压了几次心中窜起来的火,最终还是没压住——“啪,啪”两声之后,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捂着后脑勺冲她傻笑:“一点都不疼……”

“早知道会发展到这一步,当初就该镇压掉他们的胡闹。”如此心思的杜心兰,还是伸出手来,后悔地轻抚着儿子柔软的黑发,好想凑上前再去吹一吹。对于探头探脑的另一个脑袋瓜子,则反手又是“啪”的一声:“你说这家里家外,什么事不是我做的。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算了,还有脸给我派活儿,是不是觉得我太轻省?”

“这些事我们做不来,交给你最合理……我会教你怎么拆分任务,怎么梳理想法……”书呆子一根筋般的回答中,依然包含着浓浓的技术味。说一句“你长得漂亮”或“你办事能力强。”能死么?能死么!况且,这也是实事,并不违心。

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方克让的性格。本性温和厚道的他,平时没跟人红过脸,更别说吵架动手了。但是,只要一沾技术问题,立马像换了个人。如果他认为你不对,天王老子也照干,而且往死里干,早就把厂领导得罪一个遍。

自从无线电厂换了个爱记仇的厂长后,不但把科长职务都给撤了,还将他排挤到技术工作之外。以至于现在天天在家待着,从早到晚

“发了,不过他看都没看就摔到我脸上了。”

“咯咯,那派给他老人家的工作怎么办?”

跟儿子瞎鼓捣。

想到爷俩儿的瞎鼓捣,杜心兰是又好笑又好气。本来就是个玩儿,小家伙居然还玩出了花样——说是从大舅寄来的美利坚旧杂志中,找到一个什么大企业用的研发方法,直接把他爸给带沟里了。为此,两个家伙各自准备了一个笔记本,成天不是写就是画的。还不时打开本子,互相研究讨论一番。那种认真的样子看上去要多傻有多傻,把她乐了个够呛。

后来,杜心兰仔细分析过丈夫被拒签的原因,最有可能是他们厂长背后使坏。估计在提供材料或例行调查时搞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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