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心脏

“台长，你知道一些内幕是吗？”

阿科玛叹了口气：“下班之后，来我办公室吧。为什么不能做，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

北非吉卜提港口

奥德烈潜入吉卜提港后躲到了一辆普通大型货运车下面。夜晚的曼德海峡在海风的搅动中散满了金属锈烂的腥臭气。

吉布提港作为阿尔赛比亚（国名）海运的唯一临近港口，承担着阿赛（即：阿尔赛比亚）与周边几个国家的海运压力。“石器”工厂的海外原材料大多途径印度洋从吉卜提港登陆，通过大型货运车进入阿尔赛比亚境内。这一过程要花费将近五天的时间，奥德烈为此准备了一背包的水、压缩食物与求生器具。

“奥德烈，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咬着石器不放，台里就只能把你调岗，或是停职。”阿科玛靠在转椅上，一边翻着奥德烈褶皱的策划书一边说。

“台长，我们是阿贝巴最大的媒体，如果我们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旁观石器工厂的违法行为，放任他们欺压、剥削我们阿赛人民，那这些无处申诉的百姓该如何应对这份屈辱？”奥德烈一把抢过策划书，翻到了其中一页指着说，“这个人叫塔塔，她的丈夫是石器工厂的第一批雇工，入厂第二年就因为工伤致残。还有这个，阿棕，哈立尔市人，工伤致残。图土亚、苏干……”奥德烈一连说出十多个名字，“这些人都因为石器工厂的工作落下残疾，石器公司一定在诱迫贫民从事一些极其高危的工作。更可恶的是，我调查到许多原始土著部落的小姑娘被集中招募进了石器工厂。这些小姑娘，最小的只有8岁。”

阿科玛瞪大了双眼，这惊讶的神情令奥德烈感到了一些满足。奥德烈正欲欣喜，但忽然想到此刻的自己肩负着为成千上万同胞申诉的使命。本该与所有受害者共情的自己却因调查被认可而感到欢喜，自责与不安一念而至。

阿科玛似乎观察到了奥德烈短暂变化的神情。

“受害人数一共多少？”

“28人。”

“太少了。”

“太少了？”奥德烈猛敲了一下桌子，愤怒地说，“整整28人！28个同胞！28个本该完整的人生

（本章未完，请翻页）

！”

见奥德烈怒不可遏，阿科玛依旧一副从容的面孔，他坐在转椅上将地一蹬，滑到了身后一个铁柜子旁边，俯身打开了最底层的一个抽屉，一摞石板厚的打印纸被取了出来。

“你知道我调查到了多少受害者吗？”

事情有些出乎奥德烈的想象。

“你……你？多少？”

“678。”

“多少？”

“这是我去年的调查结果，而且这仅仅是北非。如果石器集团在中非和南非的行径与这边如出一辙的话，受害者人数恐怕要以千记论。”阿科玛看着奥德烈吃惊的眼神继续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素材都来自于受害者家属，对吗？”

“是的，无论我如何做出保证，受害者本人都不接受采访。不过，如果我们先报导出来，哪怕没有定论，我们以一个第三方的客观视角单纯地陈述这些案例，也能带来一些积极的影响。”

“没用的，想扳倒阿尔弗雷德必须有致命的一击。公众是会疲劳的，只有第一次的新闻最有冲击力，如果不能一次炸开，那下次面对的，就是石器公司更加坚固的防守。而且你知道吗，我收集的600多位受害人全部不愿作证。”

“全部？全部不同意作证？”

“可见石器公司早就有所提防。还有，被招募的女孩儿你找到了多少？”

“4个。”

“你看看这张表格。”阿科玛从文件中抽出一张纸。

奥德烈快速一览，表格里记录了几十个名字，她们名字结构各异，长短不齐，大多是比较罕见的民族语言，只有少数几个是可以辨识的阿姆哈拉语和提格雷语，其中有4个名字尤为熟悉。

奥德烈眼前一黑，仿佛落入泥沼中，重力捆绑住他的双腿。他回想起路过哈默尔族那天大祭司请他吃的那只野兔。它的双脚被拉长，一圈一圈地困在树枝上。豁开的肚子呈粉红色，空堂堂的如一只耳廓，兔头去了毛皮后很小，像石头上长了一只蘑菇。兔身在火架上烤啊烤，直到肚子不再像肚子，腿不再像腿。

“你还打算继续调查吗？”

奥德烈这次没有回答。

（本章完）

.

奥德烈瑟缩在货运车的轮毂内侧，每一次呼吸都能带动一些粉尘。在飘扬的尘土与黑暗的包裹中，他静静地等待巡逻人员零点钟的交接间隙。

还有半个小时。

阿科玛怒吼。

见奥德烈没有反驳，阿科玛舒缓情绪，继续说：“有些事你不清楚。台里这么做，不单单是保护阿尔弗雷德，也是在保护你，保护阿贝巴。”

“怎么不在？石器工厂是出了名的人间地狱，整整六年了，所有人都故意对它视而不见。而且，最近我还发现，石器公司试图掳掠阿赛各地土著部落的年轻女孩儿。”

2022年8月18日

奥德烈依靠在车轮上，双臂垂在腿间，完全不同一周前在办公室的姿态。

--

“可是什么？你不知道！六年前，是总统！亲自！为石器集团特别修改了投资公告，把石器公司涉及的所有行业全部划分到了外资全权的条目里。这些年，石器公司把阿贝巴的经济提高了14%。现在你要调查石器公司？你这不是调查，是破坏！如果我们报导出去了，市政府该怎么办？是当着阿赛所有外资企业的面再次为阿尔弗雷德开绿灯，还是把他从阿贝巴赶走？”

“奥德烈，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你就做好你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本职工作，涉及石器公司的任何栏目台里都不会通过的。阿尔弗雷德·戴维斯不是普通的商人，他姓davis，d，a，v，i，s，戴维斯！你明白吗！”

“你真是疯了！你知道石器公司对于阿贝巴（阿尔赛比亚首都）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可是……”奥德烈用双臂支撑着桌子，前身微俯，如等待发令枪的短跑选手。他直视着阿科玛台长，毫不相让。

时间到了，巡逻人员回到了休息室。奥德烈曲身小跑，来到一排漆着字母d的大型货运车旁。

--

“阿科玛台长，你也认为石器公司严重违反工人法了，对不对。”

“这不是认不认为的问题。这，这根本不在我们台的权责内。”

阿科玛台长将一本策划书重重地拍在奥德烈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