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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追我的老婆想让我和她分手

第十三章(4000字) 撕破伤口

他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联系买房的女人就是李慎的姐姐。

李慎把剥好的一盘枇杷果肉递到老刘面前,轻轻问道:“老师,那茶杯怎么都被打碎了。”

老刘下意识拿起一颗枇杷,甜甜的滋味自舌尖滑入食道,面容算是浮现出一抹苦笑。

已经入夜,高楼大厦的霓虹一点一点亮起,印在许篷眼里,恰似星辰。

李慎则是撇撇嘴,他以前也觉得这如此灯火通明,后来去了省城,才知道什么叫繁华美丽。

但后来,他都不喜欢。他觉得这样的光污染并不宜居。不用霓虹,万家亮起等候归人的灯火,昏沉又明亮,这才是他和姜杉心中最理想的。

说到后面,刘民强不再说话,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李慎这个毛头小子说这些东西?

也许是李慎之前对自己的认同,知音难觅;也许是李慎现在就像个大人一样,成熟稳重。

李慎看了眼茶叶,眼光复杂,他大致猜出来了,那天回去之后,老刘只怕没压抑住雅兴。

没想到,自己只是临时起意,一个家庭就提前迎来了结局。

“刘老师,你这么负责,怎么算得上不务正业。”

刘民强依然不说话,他当然觉得李慎的话没问题。

可以前吵架,大大小小都能扯到他泡茶浪费时间,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爱好。

“如果我把泡茶的时间多体贴下她,多解决些家里的家务,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

“李慎,你要记住,稻草也是可以压死骆驼的。很多小的错误都会让人追悔莫及。”

懊悔让枇杷都没了味道,如同嚼蜡。

他只能带上老师的面具,强打精神。

李慎算是看出来了。

老刘把所有错误归到自己身上,归到一件小事身上,显得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可能。

可前世,李慎知道,老刘他们终究还是离婚了。

再纠缠一年,无非互相折磨一年。

“但被稻草压死的骆驼本来也就快死了。”

李慎感觉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但老刘昏倒前的两句《逍遥游》还萦绕耳边。

刘民强做了他两世的班主任,对他多有帮扶,终究不忍心。

听到李慎的话,刘民强自欺欺人的纱布被顿时揭开。

难道真的无可挽回?

手指不自觉用力,枇杷的汁水爆开,滑腻的果核瞬间弹出。

明明前几个月,自己还开着车送她去另一所学校上班,一路讨论着,女儿毕业后,应该要去读哪个专业。

明明几年前,两个人还一起送女儿上初中。冬天晨光熹微,路边摊贩的灯光下,一家三口呼出的热气聚成一团。

明明有那么多明明,他们的婚姻什么时候走到了尽头?

刘民强掩饰般地吐出一串一串话语,但掩藏不住话语里的疲倦。

“你不懂,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执意要泡茶,艳娟不会和我吵架。”

“衣服还潮着没熨,我怎么就不能先把衣服熨了。”

“她们二中学生顽皮,她每次都比我还晚半小时回来,一回来就看见我在泡茶,湿的衣服还堆在一起。”

“明明是只要忍一忍的事。”

说到最后,他双手颤抖,身子抖成筛子。

“那在这之前呢,那天早上,老师你在茶水间思考什么?”

刘民强看着眼前这个学生,突然感觉是如此陌生。

成熟而干脆,把一切隐秘都剖开。

李慎当然知道吵架是什么滋味,两个咬合的齿轮开始相互较劲,摩擦出剧烈的火花。

但最后总有一种叫爱情的东西让两个齿轮相互磨合。

但很多人,润滑他们的不是爱情或亲情,而是婚姻的沉没成本和离婚的风险预期,还有孩子的眼泪。

“你不懂,成年人,其实只要忍忍就能过去的。婚姻不是恋爱!”

李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将刘民强前几天的话复述了一遍。

“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

刘民强脸色剧变。

看不顺眼的两个人,做什么都不对。

是什么时候,那个说话软软的,被顽皮学生调戏就会哭的女老师,面红耳赤地数落着一件一件小事。

是什么时候,那个说转正了就很开心的女孩,开始下定决心,要让全城的老师都高看她。

是什么时候呢?

是她不停拼命备课,写着论文,准备评职称的夜晚,自己却只能递上一杯茶。

是媛媛差了点分,进不了火箭班,与她一起去走关系的日子吗?

还是市一中向她递出橄榄枝,而自己却觉得现在的生活很不错,不想再卷了的时候。

是他太没用了,老骥伏枥,雄心已死了。

手中拳头牢牢握紧,李慎担心,老刘是不是要教训教训他这个出言不逊的学生。

厨房的水要烧开了,发出喧嚣的沸腾声,到最后又只留下细密的声响,归于平静。

刘民强释然地张开手,谁都没错,只是价值观不合。

他如释重负,抛了所有包袱,再不想复合的事。

瘫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刘民强喃喃自语:“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把茶叶拆开,去厨房拿了些工具,平心静气,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

上一次,李慎只是惊鸿一瞥。这次,细细端详老刘翻飞如蝶的手法之后,李慎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么地暴殄天物。

一碗白瓷,醇厚红茶静置其中,汤如琥珀,倒映出李慎惊奇的面孔。

一口饮下,仿佛置身武夷群山,春华秋实的甜香,在松木燃起的香烟中影影绰绰,蔓延到四肢百骸,

双手捧着碗,放下,眼前出现刘民强殷切的眼神。

“怎么样。”

李慎自然说好,但看到刘民强所用器具之后,心中感慨万千。

夹茶的是筷子,滤茶的是纱布,连喝茶的也不是茶碗,是平时吃饭的碗。

而刘民强此刻想通了,又泡了一碗茶。

“李慎,谢谢了,帮我把媛媛叫来吗。”

李慎也是长舒一口气,掏出诺基亚,给姜杉打了个电话。

刘民强看到诺基亚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都18年,没想到还能看见这手机。

但看到李慎熟练地拨通号码,他握着碗的力量不禁大了几分。

李慎这是在打谁的电话?

他仿佛看见了女儿偷偷从宿舍里掏出手机,盖上被窝,轻声细语地与李慎煲着电话粥。

电话那头响起的声音打消了他的疑虑,是姜杉的声音。

“老李,我们在咖啡厅呢,等一下再回来。”

是姜杉啊,那没事了。

但闻了闻茶叶的味道,刘民强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那天的铁观音,今天的正山小种似乎都不是李慎能负担的。

自己似乎是在姜杉家里家访的时候喝过。

空气逐渐焦灼,李慎连忙开口:“刘老师,与其在这等,不如去找她们,媛媛您哄一下就好了。”

刘民强觉得有理,心中全是女儿的身影,再无暇顾及其他,正色道:“你说得对,但不要叫她媛媛。”

此刻,姜杉正温香软玉在怀,察觉不到李慎那边逐渐焦灼的空气。

感受着怀中颤动的娇躯,姜杉也逐渐理解李慎。

看来她要吃胖些。

小城市的咖啡馆没那么多讲究,就是个喝东西的地方,与奶茶店,茶馆毫无区别。

喧嚣声中,姜杉只有贴得很近才能听清刘媛媛的抽泣。

“杉杉,其实那天晚上,我被从寝室带到家里,我就知道,他们又吵架了。”

“其实只要我像平时一样,什么都不管,睡觉去,他们就会因为我暂时妥协。”

“但我真的,那天我看到茶具碎了一地,我只有一个想法,我受不了了。”

“我不想再在寝室里偷偷哭,担心被人发现,担心他们是不是会离婚。”

“我那天吼了我爸,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但如果想让他真的愿意离婚,我必须够决绝。”

“后来他病了,我却和妈妈去了市一中,杉杉,我是不是很坏。”

“杉杉,我没有爸爸了。”

最后,刘媛媛再也压抑不住声调,众人纷纷侧目。

姜杉正欲开口说话,几个流里流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妹妹,没有爸爸,我们可以做你爸爸啊。”

姜杉厌恶地看着眼前几人。衣冠楚楚,皮鞋锃亮。但大肚子穿出的油腻之气,哪怕是扣紧的西服也掩盖不住。

刘媛媛抬头,又怯生生地把头塞回去。

“滚”

“滚”

“滚”

霎时间,三声滚字响彻整个咖啡厅。

一直尾随着的许篷和李谨纷纷站出来,许篷脸上还留着血痂的,面目狰狞,痂破血溅。

“是下午那小子。”

那几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姜杉还不知道许篷下午发生了什么,但看几人早有仇怨。

18年的小县城所有城狐社鼠基本都消失无踪,剩下的都是些苍蝇蚊子。

但看到许篷脸上的血痂,与那几个人怨毒的神色,姜杉一时间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幸好,李谨站了出来,她站在那里,空气就冰冷几分。

看到肌肉绷紧的许篷,刘媛媛原本无神的眼神有了些光彩。

原本人声鼎沸的咖啡厅霎时间鸦雀无声,众人齐齐打量着剑拔弩张的两帮人。

健硕的许篷,冷如刀锋的李谨给他们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似乎是想起些经过,领头的男子嘴角抽动,化作无奈,悻悻离开。

那几人走后,许篷又变成那个木讷内向的少年,后退几步,想要回原来的座位。

“许篷,坐下吧。”

姜杉连忙喊住他。

许篷也局促不安地坐下,下一刻,他顿时如被蒸熟的大虾一样,红彤彤的。

因为刘媛媛正抽了张餐巾纸,不停给他抹去脸上的血迹。

李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真是狗血的青春。

“姐姐,喝点咖啡。”

姜杉连忙坐到李谨旁边,不想做耀眼的小太阳。

而且她很心虚。

“许篷,脸上的伤怎么搞的。”

刘媛媛此刻眼神闪烁,语气温柔。

许篷鼻孔呼出的气都变成蒸汽,呼哧呼哧扑到桌子上。

“额,下午,反正就是下午……”

“你刚刚这么勇,现在怎么说不出话了?”

看着许篷红如焦炭的脸庞,刘媛媛破涕为笑,但下一刻,她突然脸色苍白。

刘民强和李慎的身影出现在店门之前。

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己的狗窝。

车子暂时停在一座高楼之下,刘民强和刘媛媛早就在那等着。父女俩显得很局促,明明想亲近些,但又隔开老远。

刘民强闻言一怔,苦笑道:“其实早就好了,但最近家里发生点事,就一直没去上课。”

他嘴皮子动了动,最后还是把话咽下去。他很想找人倾诉,可也不至于对着个未成年倾诉。

刘民强从厨房拿出几个盘子,将枇杷和葡萄放在其中。做完之后,就好像丧失了前进的目的地,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之上。

刘民强毕竟也是老教师,多年的工资积累,加上公积金,咬咬牙,也能在城区的黄金地段买下一套房子。

当李慎一下车,就感觉到刮过一阵风刮过,刘媛媛从他身边跑过,梨花带雨地投入姜杉的怀抱。

他从车里拎出了水果和茶叶,李慎跟着刘民强上楼。

坐到沙发之后,刘民强拆开姜杉送的茶叶,脸色皱纹一条一条舒展,随后又皱成橘子,痛苦而沧桑。

李慎犹豫一下,剥了枇杷的皮,果肉放在一旁。

刘民强现在这个状态实在过于颓废,无论是出于计划,还是出于对刘民强的关心,他都得拉一把。

“刘老师,身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去上课啊。”

当跟着老刘走进房间,这给李慎的第一印象是,死寂。

环顾四周,白墙,沙发,茶几。除此以外,就只剩几个箱子,收纳着要搬走的东西。这个家已经被劈成两半,头顶的吊灯洒这冷冷的光芒,落到李慎和刘民强两个人身上。

“其实我老婆,现在应该叫前妻吧,一直不喜欢我泡茶。我一泡茶就会全神贯注,几泡结束,一个下午就过去了,这也算不务正业吧。”

语气黯然,但又有点不服气。

李慎这时才瞥见了墙角的畚斗,茶壶,公道杯,茶碗七零八碎地躺在其中。

“先吃点水果吧。”

刘媛媛拉走姜杉,压马路去,倾诉心事。许篷被李慎找了个借口支开,去跟着姜杉她们。李谨则去找了个地方停车,临走前还把一个老式的诺基亚递给李慎,免得待会联系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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