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在手机阅读
手机阅读《那年1981》
那年1981

230 有仇不过夜

在梁秀香毫无过错的情况下,把她开除了。

梁秀香的性格随母亲,不管是干活的麻利劲儿,还是为人处世的刀子嘴豆腐心,在厂里一直是具有侠义风范的。

雷永德随便找个理由把她开除,明显就是挟私报复,梁秀香可不吃这一套。

然后被逼着转学了。

当大哥的十分郁闷。

这事放在谁身上也会憋一肚子气。

对这事领导也不好置评。

毕竟现在上面的政策要求打破现行体制的条条框框,进一步给企业松绑,放权,要求把权力落实到基层企业。

对大国企是这样,对于这些由社办企业更名过来的乡镇企业,同样也是要求给企业下放权力。

实行政企分开,政府不要在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中指手画脚,充当婆婆角色。

也就是说,在这种提倡给企业放权的大环境下,农修厂一把手开除一个车间主任,镇领导不便干预。

梁秀香如此烈性的女子,一看领导不管,那她就自己解决。

写了好多的大字报贴在厂门口,就是要求姓雷的当着全厂所有人的面儿,说出一个开除她的理由。

雷永德命人把大字报给清理干净,并告诉看门的,梁秀香在厂外边不管怎么骂,不理她。

要是她敢进厂,立马拖出去。

梁秀香在门口闹了两天,毫无效果。

厂里的工人们明知道梁主任被开除得很冤,雷厂长只不过就是欺负人,可也是敢怒不敢言。

梁秀香的大姨是东南街,她从小跟着大姨长大的,上边还有五个哥哥。

现在五个哥哥知道妹妹跟雷永德闹起来了,也都来到农修厂找雷永德,要帮妹妹要个说法。

可是雷永德本来就当着农修厂厂长,他们姓雷的家族在东南街也是人多势众,根本就是谁也不怕。

吵了半天,也吵不出个结果来,总不能搞成群殴吧?

不管怎么说姓雷的是厂长,厂里的事人家说了算,而且还给妹妹按了许多罪名。

末后只能朝着雷永德放了些狠话,劝妹妹回家了。

梁秀香回到自己的家,那是越想越生气。

感觉姓雷的实在是欺人太甚,本来他们欺负自己侄女英子已经让人忍无可忍了。

没想到英子都被逼得要转学了,姓雷的居然把她又给开除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吧?

怪不得他儿子那么狂妄,整天叫嚣连公安局和法院都不放在眼里,原来根儿在他老子这里。

就是觉着手里有俩钱,还是个厂长,就以为他们可以想怎样就怎样!

正在家里生闷气,苦苦思索怎么跟姓雷的杠到底?

突然听到院门响,见大侄子转过影壁进来了。

她的家在县城的北关,男人是土生土长北关大队的村民,现在北关村还全是平房。

梁秀香正惦记着英子转学的事儿呢,赶紧迎到院子里,问侄子:“大仓,英子转学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办好了,刚把她俩送去安顿好,我这是刚回来,先过来看看你,听说姓雷的把你开除了?”

“我正在琢磨这事呢,反正不能跟他算完!”梁秀香恨恨地点点头,拉着侄子进了屋。

她是53年出生,正好比二仓大一旬,也是属蛇的。

比大仓大十岁。

因为几个仓的父亲早早去世的原因,小姑对他们兄弟几个格外疼爱。

进屋让侄子坐下,把家里能拿出来的好吃的都找出来,让他吃。

“咱们农村人到了哪里都是弱势群体,在县城上个学,都让那些小痞子给逼得转学,还连累你被厂里开除!”大仓一脸郁闷。

“也不全是因为农村不农村,我倒是在东南街长大的,你小姑父也是县城的坐地户,不也是拿姓雷的没办法吗?”

梁秀香之所以送到县城的大姨家养着,这还是她们的虼蚤母亲的主意。

那位正品双枪老太婆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她不像绝大多数的农村人一样在命运面前逆来顺受,听天由命。

58年大炼钢铁的时候,农村家家户户但凡是金属的东西全部上交,连做饭的锅都给摔碎炼钢去了。

这种不切实际的蛮干造成人力物力的极大浪费,尤其是老农民都去找矿,炼铁,太多的田地被撂荒,造成当年丰产不丰收,很多人家开始挨饿。

双枪老太婆敏锐地发现,这样子搞下去,那是很容易饿死人的。

她总得给全家人找条后路。

就把五岁的小女儿送到县城姐姐家抚养。

姐姐齐刷刷五个儿子,没有女儿,把秀香给姐姐,也让姐姐、姐夫老了的时候有个“烧酒壶”。

关键是,老太婆知道小孩儿不顶饿,她怕闹饥荒的时候先把小女儿给饿死了。

另外她把小女儿放在县城,也想让小女儿在县城扎下根,到时候自己有个城里边的女儿,肯定有用得上的时候。

到了第二年,59年的时候,眼看饥荒越来越厉害,双枪老太婆又写信联系到关东的亲戚,把大女儿梁秀珍嫁到了关东。

她这也是给全家找了一条后路。

大女儿嫁到关东算是打个前站,如果农村这样持续饥荒下去,她和老头子商量好了,全家迁到关东去。

反正这些主动出击的举措,都是为了不被饿死而做出的。

梁秀香长大以后招工进了农修厂,跟师傅开车床。

后来她也成了师傅。

而且她干活手脚麻利,肯钻研,能吃苦,还成了车间主任。

凭着能力干成车间主任,在厂里不管是人缘,还是技术的精湛,那都是有口皆碑的。

谁能想到雷永德仅仅因为儿子欺负人马失前蹄,被人用砖头拍进医院,就把这笔账迁怒到梁秀香头上!

其实说起来,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从去年雷云江骚扰英子,雷永德想让梁秀香游说侄女,被拒之后,这位女车间主任跟雷厂长就开始矛盾重重。

雷永德因为被拒怀恨在心。

而梁秀香却是三番两次去警告雷厂长,要管好自己的儿子。

矛盾越积越深,到最后来个总爆发。

大仓问小姑:“你不在农修厂干了,再找工作的话,好找吗?”

“不好找,不管哪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小姑摇摇头,“再说我现在也不找,这口气我绝对咽不下去,我一定要跟姓雷的滚到沟底。”

“其实就像你们那样一直亏损的厂,干不干都无所谓,你不是说这两年一直都是发一半工资?”

“一直亏损都是姓雷的不好好干给搞成这样。”小姑瞪眼怒道:

“你说城关镇的农修厂,多好的条件!

比起下边乡镇的农修厂,我们厂要设备有设备,要技术有技术,下边乡镇解决不了的问题,到城里来我们就能解决。

现在农机越来越多,只要好好干,不但不会亏损,厂子利润肯定很可观啊!

不说了,气死我了!”

大仓不动声色说道:“小姑,那你为什么不把姓雷的拨拉到一边去,你来当这个厂长?”

小姑用指头戳了戳大侄子的脑袋:“俺那侄儿啊,就别拿你小姑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大仓认真地说,“既然好好的完全能盈利的厂子,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它亏损下去呢?”

小姑摇头苦笑:“事儿是这么回事,可咱说了不算。”

“小姑,你敢不敢把农修厂承包下来?”大仓一脸严肃地问道。

“承包?”小姑一愣,“那么大的厂子,咱们小家小户的,怎么可能包得起?”

“你别管包得起包不起,我就问你,敢不敢?”

“敢!”小姑把头一扬,铿锵有力地说,“真要能让我承包的话,我绝对敢,不但保证所有工人全额发工资,干得好的还能发奖金呢!”

“好!”大侄子以拳击掌,“有你这句话,全厂的工人肯定都支持你。”

“那是肯定!”小姑得意地说,“不是吹,要说在厂里的号召力,你小姑不比姓雷的差,只不过他就是戴着个厂子的狗屁帽子而已。”

“那好,就这么定了。”大侄子“咕咚咕咚”灌下半杯子水,站了起来:

“我现在去县政府,把你刚才的话告诉县长和副县长。

小姑你写几张大字报贴在厂门口,就写刚才那些豪言壮语。

发动工人,要求承包农修厂。”

“哎!”小姑一把拽住要走的大侄子,“怎么说得这么简单?咱包不起?”

“承包厂子需要抵押,你侄子有一家矸石砖厂,我可以用砖厂的利润给你做抵押。

另外你需要流动资金的话,只要不超过十万,你侄子都能给你拿出来。”

啊!

小姑大吃一惊。

“大仓,你不会逗你小姑玩儿吧?”

“俺小姑都让人欺负到头上了,你大侄子还能开那样的玩笑?”

“可——可是,你哪来的砖厂?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再说,你哪来那么多钱?”

“小姑啊,你哪来那么多问号,现在你大侄子说什么,你信什么不就行了。

需要跟俺小姑父商量的话,马上把他叫回来帮你写大字报。

人家不都说有仇不过夜吗,咱们赶紧分头行动吧。”

再说,转学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首先英子和玉芬到了一个新环境,一个新的集体,既要适应同学又要适应老师,肯定要影响学习。

转过年来,雷云江还是屡教不改地去骚扰英子,而雷厂长在厂里也是对梁秀香各种找茬。

雷云江被富贵两口子给打得住了院,这事虽然已双方互不追究私了了,但是雷厂长明显一肚子气。

直接证据就是,雷永德把梁进仓的小姑梁秀香叫到办公室,要跟她结亲家,要求她把侄女姜颖如介绍给自己儿子雷云江当媳妇。

英子上着好好的学,老老实实的没招谁没惹谁,居然遭受了持续的骚扰。

其次,农村孩子转到市里的高中上学,相当有难度。

幸亏大哥有熟人,通过苏致祥跟学校里打招呼,说明转学原因,并保证会给学校带来两名好学生。

在梁进仓看来,雷永德不仅仅是一个溺爱孩子的家长那么简单。

梁秀香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英子明明在上高中,为什么雷厂长突然就看上她了呢?

后来才知道厂长的儿子看上英子了,还老是去骚扰她。

梁秀香为这事,几乎跟雷厂长翻脸了。

憋气归憋气,梁进仓对雷云江等人并不是最痛恨的。

最痛恨的是雷永德。

她当即就去城关镇政府找领导,告雷永德挟私报复。

可是雷永德不承认啊,给梁秀香罗织了好多的过错,甚至把农修厂连年亏损的过错都强加在她头上。

简直可以说是违法犯罪分子的帮凶,甚至起到了相当地推波助澜作用。

因为从去年英子被骚扰开始,雷永德不但在派出所里替儿子说话,他还在背后,一直不遗余力地帮助儿子。

这才把事办成。

  • 加入收藏
  • 目录
  • A+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