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寻仙

“是，夫子，我希望日后长大成人，也能成为像夫子这样的人，可以授业解惑，因此最大的志向就是考取功名，报效国家。”陆山恭敬有礼，回答的自然也是朗朗上口。

“很好，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夫子捋着一把白色胡须，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对陆山许以赞可。

“谢夫子夸奖。”陆山得意洋洋地坐回了下来，心中暗自窃喜，他早就知道如果这样回答夫子的话，必定会让夫子点头称赞。

水云村，位于赵国最落后的一个边镇小村，在这快要迎来日落的时刻，从村内仅有的一家私塾里，传来有些不和调的朗朗之声。

徐一凡的表情有些木讷，心中更有满满的自卑，他明明早就将夫子传授的知识都熟记硬背了起来，可今日怎么会忘了呢？

况且这是夫子前些时日教给大家的，如今却闹出了笑话，一会又该如何面对夫子。

说着，这王岳疑惑地摸了摸脑门，想来心中大是懊恼，这世界到底是否有仙人存在，一提起便就愣神了，又突然大喜地抬起头，问道：

“对了，夫子，您学识渊博，可知道这外面真有修仙一事？”

这一问，却直接将夫子也问住了，要知道就算是夫子自己，也是从镇上而来，没去过赵国京都，更是没听闻过什么仙人之说，如今只得一脸俨然，训道：“王岳，平日里你不好好读书，尽是信些什么怪力乱神，真是胡闹！罚你结课后抄袭经书三遍，明早上交！”

“是…夫子……”

王岳失落地坐了下来，早知道会是这个下场的话，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可现在什么都晚了，三遍的经书得抄到手脚发麻！

正心情烦躁之际，坐在一旁的陆山偷偷将身子移了过来，笑道：“王岳啊王岳，你脑袋是不是糊涂了？别说什么修仙，你考个武状元我都不信！哼，连村里的张寡妇你都打不过，你竟说要考武状元，还修仙？真是笑死我了！”

“去去去，那次是个意外！我是怕被村里人知道才逃跑的，你懂什么？况且你哪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仙人了？肤浅！真是肤浅！”王岳翻了翻白眼，用不屑的语气说道。

“哼…谁信呢，我看你才肤浅。”陆山不悦地哼了一声，就没再理王岳了。

“好好，都不错，接下来一位，陈夕颜。”夫子满意地拍了拍手掌，对于刚才提问的几个人，他们的回答都很满意。

而这次被提问到的人，就是方才偷偷看徐一凡的那名女孩，此刻站起身来，双手平着放在桌上，彬彬有礼地回答道：“夫子，我希望长大后，能成为……”

她本是将回答都想好了的，可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停顿了下来，目光竟是有意无意地朝着徐一凡那边望去，也就在那一刻，改变了心中的主意。

“夫子，我从小就喜欢上山采药，对医书更是有所偏好，因此希望长大后能成为一位名医，治病救人……”

说着，目光再度偷偷向徐一凡望去，只是这一看，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立即泛起了羞色，似乎害怕被徐一凡看到，又赶忙转回过头来。

“很好，悬壶济世本就是善事，你有这个心日后必有所成，夫子也为你高兴。”夫子满意地点点头，对陈夕颜投去赞美之色。

“徐一凡……”

夫子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只是因为看到徐一凡在台下发愣的样子，好像心思根本不在课堂上。这无疑是对夫子最为不敬的。

“夫子，我，我……”

徐一凡猛地站立起来，苦皱着眉头，顿时又传来一阵哄堂笑声，他这幅模样，显然不知道夫子问的是什么。

“朽木不可雕，罢了，坐下吧，放了学后，就在这里思过，一个时辰方能回家。”夫子气的直摇摇头，负手走出了私塾。

……

……

“徐一凡，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样子？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能帮帮你。”

放了学后，私塾里的人都走光了，只有徐一凡一人被罚在这里思过，不过并不是真的他一人，因为从小便是青梅竹马的陈夕颜也为他留了下来。

在这个村子里，从徐一凡记事起，他就和陈夕颜一起长大，即便是以后，也必定能成为红颜知己。

而陈夕颜也好像不管什么事都很在乎徐一凡，要不然这个时候，也不会对他问些关切的话语了。

“夕颜，你快回去吧，不然天可真黑了，怕到时候你又不敢回家。”面对陈夕颜的询问，徐一凡只字不说，因为在他的心里面，隐藏了一个大秘密。

这个秘密，他藏了整整十三年，除了抚养自己长大的阿公之外，知道的不会有第二人。

“是因为你得的那个怪病吗……”

陈夕颜什么也不顾，只是在身边陪同着他，然后微微笑道：“徐一凡，你放心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得的什么病，但我一定会为你治好的。”

徐一凡心里再清楚不过，今日她回答夫子的话，完全是为了他才这样说的，实则陈夕颜从小对琴棋书画感兴趣，但是为了治徐一凡身上的‘怪病’，她每一日刻苦读些医书，甚至是一人上山采药，而放弃自己想学的东西。

“夕颜，真不用了，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

徐一凡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身上的病，是任何草药都治不好的，就算是仙丹灵药，也不一定能救回他的性命。

自他出生起，便是一个怪胎，因为守不住自身三魂七魄的缘故，所以也注定他跟普通的人不一样，这十三年，他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只有阿公一人看在眼里，也只有阿公，不嫌弃他，抚养他长大成人……

更重要的是，为了能固守三魂七魄，阿公为他延续了整整十三年的寿命……

“一凡。”陈夕颜在他身旁坐下，微笑着看着徐一凡：“或许你心中有难言之隐，我也不勉强你说出口，总之我相信你，今日并不是你想看到的那样，夫子对你的惩罚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你开心就好，就像我能陪在你身边，便就觉得一切知足……”

徐一凡默默地看着她，只觉得那笑脸当真是纯真无暇，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只是他温热的脸，比陈夕颜更加红透了。

他曾想过无数次，如果能一直这样，便也觉得一切知足，可是事与愿违，命运往往是波澜不惊，数日前阿公跟自己说过的话，无不将徐一凡心中所有美好的幻想，都狠狠地打碎。

寿命…只有半年了。是的，徐一凡的寿命只有半年不到……

这是阿公跟自己确切说过的话，徐一凡知道，阿公已经是无能为力了，况且这十三年来，为了延续自己的寿命，阿公体内的修为也是慢慢损耗，容颜更是苍老了许多。

“外面的晚霞好美，一凡，我们去捉蝴蝶吧？”陈夕颜突然被私塾外的霞光所吸引，整个笑容也随之绽放，看上去却是被深深迷住了。

徐一凡也从窗外看了出去，正欲要回话，只是心中突然觉得绞痛无比，心跳的速度更是加快，原本秀气的面庞之上，顿时布满了一层黑气。

“一凡，一凡，你怎么了？”陈夕颜回过头来，着实吓了一跳。

徐一凡强硬咬着牙，面色难看至极，只觉得仿佛有恶魔附身在体内，而整个灵魂似要脱出体外，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没有人会知道！

就是这样，因为这种‘怪病’，因为守不住三魂七魄，整整十三年，日复一日，徐一凡都要在生死煎熬中度过。

“一凡，是不是你的病又犯了？”陈夕颜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这般痛苦，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徐一凡咬牙隐忍，面上有黑气盘绕，艰难地吐露几个字：“夕颜，快带我去神灵庙，我身上的怪病，只有神灵庙能压制住我……”

“一凡，你放心，我这就带你去！”陈夕颜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尽管此刻徐一凡的面色极度可怕，但还是吃力地拖着他，朝着村头外那一处破旧的草庙而去。

看来这堂课结束之后，又要被罚跪不让回家了……

“哈哈，徐一凡，你背不出来了吧？看看你这次还能咋办！”

“结课之余，夫子就询问大家几个问题，有关于心中远大志向，梦想，在座的都可以自由言论。”夫子走回到了台上，也不知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因为平日里夫子向来严肃，而今日却是面有喜色。

“谁先来？嗯…陆山。”

“啪啪啪！”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使民……”

“就是就是，夫子，这徐一凡不懂装懂，实乃有违夫子教书育人之道，今日一定要惩罚他！看他日后还敢欺骗夫子不？！”

果不其然，在闹出了这一次笑话后，就有三五人当面嘲笑徐一凡，这几人平日里就喜欢以捉弄徐一凡为乐，如今正巧被逮住了机会，又如何肯放过。

“一群人嬉闹成片，成何体统，再胡吵胡闹的放学后罚站！”夫子扫了下所有人，每个人都规规矩矩的坐好后，最终目光才落到了徐一凡的身上。

夫子对他也丝毫没有怜悯之心，重重地在徐一凡的手心上敲了三下，有些细微的疼痛，之所以是细微，是因为徐一凡早就害怕地咬牙忍着。

坐在私塾里右边的角落，有个长的很水灵的女孩儿，约莫十二岁，跟徐一凡差不多，此时目光向徐一凡这边望来，她是唯一同情徐一凡，会为他可怜的人。

方才夫子惩罚徐一凡的时候，这女孩有些害怕地泛着眼眸，似不忍看到徐一凡被打，就好像那戒尺是打在她自己身上似的。

“肃静！肃静！”

站在讲台之上的夫子，一脸的严肃神情，不悦地用戒尺在桌子上敲击了三下，顿时整个私塾里都安静了下来。

“下一个，王岳。”

“是，夫子，我自小便是喜欢练武，家父也曾是以练武为生，因此我希望将来是个习武之人，最好是在京城考个武状元，不过前些时日，我听闻有关仙人的传说，据说外面三千世界，多有修仙门派，而我从小更是痴迷于修仙，如果能成为仙人就好了！”

徐一凡不敢抬头看夫子，只知道这时候夫子的眼里，对他一定是极度失望的。

直至那一把厚厚的戒尺敲击在徐一凡的书桌上的时候，他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然后主动伸出了右手，那么不由自主地放在了上面。

其实这些徐一凡早已料到，只是他心中也毫无怨言，方才丢了自己的脸不要紧，可是让夫子对他频频失望，只觉得心中大是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