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地狱厨房

大抵是真的累了。

这次歇息的时间比前面数次长，但就在他张望观察别人时，徐生也成了周围异类学徒观察的目标。

甚至因为他的‘落后低效率’，此时留意徐生的人还不少。

粗豆有着暖黄色略微粗糙的表皮，一个不过成年人拳头大小。

拿在手里的感觉，像是一颗沾有泥土的土豆。

而在薄软的表皮下，一刀切开可以看到实心的橘白色截面。

“确实，但学徒都是这样过来的，先是各种打杂，后面应该会有……嗤！”

掌握信息比较多的学徒，语焉不详的没有说完，冷笑了下徐生继续低头吟唱咒语，处理手头未完的工作。

没有在意这些冷言凉语，徐生倒是了解到效率高的学徒，有些已经进行到工作后期。

看着他们都快处理完第二批，徐生笑笑调整心态，伸出发木的手拿起小弯刀，继续切起粗豆。

很快进入‘忘我’状态，又沉浸回自己的世界里。

……

忽的，握着刀的手，猛地落在桌面。

意识清醒，徐生尝试控制这条脱力的右手，发觉竟然连简单的抓握动作，都变得无比的吃力和痛苦。

皱了皱眉，徐生努力松开刀，然后用状态还算好的左手，握起弯刀。

然后搭配迟缓胀痛的右手，开始继续切块粗豆。

理所当然，疲惫和习惯问题下，初次尝试十分笨拙。

啪。

突然，一个地上的粗豆碎块，被从身旁扔到了徐生的手边。

循着方向望去，一位长着兔子般长耳朵，但皮肤黝黑生有绒毛的异人学徒，来到了自己碎料台边。

“不好意思，这个有点挡路，我帮你捡起来，没问题吧？”

无视对方得意戏谑的嘴脸，徐生认出这个学徒是那个会‘魔法’的家伙。

“谢谢。”

累得不想说话，而且真的打起来也不是对方对手，徐生简单回复一下继续慢腾腾地切起手下的粗豆。

“看你这么吃力，要不要我帮你？”

但越是这样‘示弱’，越会给让欺压者得寸进尺。

啪。

又一个粗豆碎块，被丢到徐生的手边，徐生再看去还是那名学徒，但对方脸上的不屑更甚，

“真可怜，我还是帮帮你吧，记得好好谢谢我！”

也不管徐生如何，伴随着一段急促的咒语，徐生脚边地上堆积的粗豆碎块纷纷浮空。

然后在徐生冰冷的注视下，哗啦啦统统落在了台面上，与一些未切割的粗豆混在一起。

“喔唷，你的眼睛像要杀人？”

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那名长耳学徒插着腰，把头往徐生方向靠，“来，动我？你很生气对不对？动啊？来啊！”

徐生不是个软弱的人，见状直接气爆炸，但仍没有说什么，狠狠剜了他一眼后，开始整理起桌上的粗豆。

“哎呀，好生气啊，切！”

朝徐生脚边吐了口水，似乎收到警告的长耳学徒，意犹未尽地收手，冷哼一声摇摇头走了。

而这像是一个开始，工作了一天，重复了老长时间单调作业的学徒们，哪个没点脾气？

他们看有一个先例成功，接下来完成工作量的他们，就像找到了出气筒或是一个玩具。

一个个跟多动症的患者般，特意经过徐生的工位，非要动一动他的东西，才算满足。

备受冷暴力欺凌的徐生，就这样冷眼看着，默默忍受，并一次次收拾被弄乱的台面。

直至室内已经只剩他一人时，

徐生目送最后一个学徒离开后，忽然向着一旁的台下阴影，突兀且郑重地弯腰行礼道：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黑先生！”

他说得很大声，感激的声音在空旷的备料间，无比洪亮。

霎时，墙下、台下……室内各处的阴影，瞬间睁开一只只妖异的眼瞳，冷冷注视着感恩行礼的徐生。

黑先生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生涯里还会碰上这么一个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学徒。

明明是一只被冷暴力欺凌的新人弱者，在无人之后想的不是砸东西第一时间发泄情绪，反而是向自己感恩？

“我知道我很差劲，但多谢黑先生您的帮助，我会继续努力的！”

徐生直视着最近的阴影眼瞳，说话时眼神清澈平静，让黑先生联想到一汪当波澜不惊的水面。

“有趣。”

端详徐生良久，黑先生忽然说道：

“你的感激我收下了，但记住在这里能力至上，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好好努力吧菜鸟。

我希望还能见到你，而你到时能给我带来新的惊喜。”

像是想到什么，黑先生继续道：“你看到他们离开的方式吧？从你们出现的地方，直接向着身后的墙直走就行了。

因为是第一天工作，你会直接回到自己的宿舍，到时候你的指引者会发给你发放工牌。

在地狱厨房这里，工牌是最宝贵的东西，那是比你性命更重要的东西，记得好好保管。”

黑先生的话其实一直很少。

这回能说这么多，全是因为徐生的感激。

说完周围在阴影中，睁开的眼瞳纷纷闭上，犹如离开般恢复平静。

偌大的备料间内，仅剩徐生一人久久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态。

直至眼瞳闭上许久，忍着疲惫与伤痛，他才起身继续自己未完的工作。

咄，咄，咄……有节奏的切割声，在静悄中经久不衰。

有种磨砂的粉面质地，但比起水分较多的土豆，粗豆的块茎水分偏干。

摸起来颗粒感十足，摁一摁还有种下凹的韧性。

目光停留在，最初那位长嘴蜥蜴人身上。

看着他手嘴并用，使用着一种类似‘三把刀’的技巧，下刀如风化身切割机一般，高效切割着台上的粗豆，徐生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粗略估计，也就百个左右。

作为一种第一次接触的异界食材，藤威世界的粗豆给徐生的感觉很一般。

当然工作量大，导致今天一天的时间比较紧张，上述结论都是通过一次次机械重复的切块作业中，慢慢通过身体力行感受总结的。

“也不知道口感如何，吃起来会有味道吗？”

此时，具体忙了多久他不知道，可第一堆粗豆小山，肉眼可见才处理完一半不到。

“不知道是第一座，还是第二座……”

看着周围非人学徒们，或迅捷如影的高效切块，或使用未知魔法操控着刀具的悠闲，感觉身体累得不行的徐生，再度体会到‘人与人的差距’。

他一个普通人类，与这些天赋异禀的畜牲比，起点实在是太低了。

握到的手指，从手腕到胳膊小臂部分，从发紧到疼痛，直至现在的全然麻木。

活动下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僵硬酸胀的双腿，徐生看了下碎料台一边。

“看什么看劣种！有这时间，想想怎么完成工作吧！”

“还在处理第一批？抱歉，我已经第二批了，哎呀马上就要下班，真是无趣的工作呢。”

“吁~”

呼出口浊气，短暂的停手空闲里，徐生抬头左右张望，发现有些学员台周围的粗豆小山，仅剩下单薄的一层。

机械重复的体力劳动，时间一长容易让人疲惫，徐生麻木地把切碎的粗豆块拨到一边，工作到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