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证人

“究竟是什么人？如果梁栋拒不开口，下一个线索该从哪里入手？”毕警官喃喃道，他的思绪陷入了僵局，在办公桌前踱来踱去。

“老大，梁栋昨天出院了，要不要再去他家里看看？”小李提醒。

“行，下班后我一个人过去，你们别跟来了，回家休息去。”

“爸，你忽然问起梁栋做什么？”儿子发来消息。

“前几天他被人拿刀扎了，案子到了我手里，问他什么也不说，好像他知道是谁做的，不希望我查下去。”

等了一个多小时后，儿子才回了条消息：“爸，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吧，当年我们班上同学跳楼的那个事，四个目击证人都出了事。先是梁栋退学，得了抑郁症。接着俆志强进了监狱，强奸罪。然后郭怀良死了，医疗事故。一个月前罗士杰出了车祸也差点死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刹车失灵，车子被人动了手脚。今天你说梁栋又出事了，我就隐隐感觉不对劲，我们班其它同学都挺好的，就他们一个接一个。我感觉这里面有大事，也有可能是只是巧合，但不归你查的案子你别手痒。”

“说的也是！老大，你说‘江峰渔火’做什么生意，大家心里都明白，市里面怎么还给他们发那么多牌子？什么‘文明经营户’，‘巾帼标兵’，‘青年文明号’一大堆，墙上都挂满了。”

“人家有那个本事！给咱们送了十几面锦旗，不也照收了么？他们年年往敬老院、孤儿院送钱，医院里给病人捐款，年年给残联提供就业岗位，在面子上市里有哪家企业有他们做得足？里子什么样，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要是动真格的查封了，打了谁的脸？一年区里财政税收少了几百万上哪找钱去？社会要的是平衡，是和谐，水至清则无鱼。再说，他们养了那么多法律顾问是干嘛的，个个伶牙俐齿的，你好几次碰了一鼻子灰，忘记了？上面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到了该彻查他们的时机自然会彻查，别虎头虎脑的当自己是蝙蝠侠。”

小李笑道：“受教了，老大。还是你看得透彻。”

晚上回到家中，毕警官从书房里翻出了儿子高三那年的毕业纪念册。他记得妻子对那一届学生教得格外用心，三年都住在学校宿舍。一天要去教室里十几趟，不仅因为儿子是其中一分子，更是因为那一届的学生格外用功，平均成绩在全校遥遥领先。其中梁栋和周向荣还为学校搬回了好几个什么英语数学竞赛的奖杯。儿子毕涛虽然聪明，但跟他们两个比还是有差距的，毕竟有他妈妈成天盯着，没少给他开小灶。

第一页是全班合影，五十多个学生，笑靥如花开般灿烂，他在最后一排找到了儿子和梁栋，那时毕涛有一米七五了，梁栋比他还高半个头，黝黑的皮肤，俊朗的外形。仔细一看，只有他没有笑，他的眼睛斜着看向了第一排的角落。只见左下角有一个空凳子，上面立着一张小小的照片，这应该是大家留给周向荣留的座位。

毕警官摇摇头，叹息了一声。他将纪念册翻到了第二页，一张黑白照片跃入眼前。这个孩子长得很精致，眉毛像是修过，左右脸极为对称，就连一颗青春痘都长在了鼻尖的正中心。他微微上扬嘴角，直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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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挺着脖子，露出很自信的笑容。

照片下面有一行字：愿天堂的颜色是七彩的！高三（2）全体同学敬。

“你翻我的东西做什么？”韩老师拿着锅铲，依着门框交叉着胳膊。

“哎呀，看看咱儿子以前的样子。谁让你管得严，大学里都不让谈恋爱，这下好了。”

“你是怪我了？”韩老师晃着锅铲，朝丈夫翻了个白眼，“别装了，涛涛打电话都跟我说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唉……梁栋的事呗。”韩老师叹着气走了过来，在纪念册上翻了几页，指给丈夫看，“这个是他。你说他都得抑郁症了，大门也不出一个，歹徒怎么会盯上他，又不是什么有钱的人。”

“案子的事，你别管，我自会查。你跟我说叨说叨这孩子当年怎么样？”说着毕警官起身，伸手接过妻子的锅铲，将她摁在了椅子上。

“这孩子啊，可惜了！学习上都没怎么使劲，上课就爱打瞌睡，下课就去踢足球，耍自行车。身体特别好，不怕冷，大冬天的连毛衣都不穿，也特别能吃。食堂里买包子一次买十个，上课都偷着吃。别科的老师常跟我反映，全班都在认真听课，就他一个人看着黑板傻笑，我有时候打他两下，他还笑——呈亮，你说这样爱笑的孩子，怎么会得抑郁症啊？”

“我又不是心理专家。”

“你不是百科全书嘛！”妻子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的肚子。

“哎哟！接着说啊！”

“我有一次啊，把他打狠了，现在都挺后悔的。我在上面讲课呢，就看见他一个人拿书遮着脸在那傻笑，我走到跟前他都没发现。你猜怎么着？他在看黄书，我那个气啊！卷起书就朝他脸上抽了十几下，把他耳朵孔里都打流血了，我当时也吓坏了，怕把他打聋了。还好还好，后面在校医室检查没什么大碍。可是他死性不改，除了上我的课外，其它老师说他还是在那傻笑。他成绩好，别的老师也不管他。”

毕警官点点头：“他跟周向荣的关系怎么样——菜糊了！”说着便冲到了厨房，赶紧关了火，掀开锅盖，向里面倒了半杯水，将糊了锅的红烧肉盛进盘子里。喊了一声“先吃饭”。

见妻子没有出来，毕警官走进书房再喊了一遍，只见妻子在那抹眼泪。

“怎么啦？”毕警官压低声音，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肩膀，见她把纪念册翻到了周向荣照片的那一页。

“都怪我！”韩老师用纸巾擦了擦鼻涕。

“哎呀，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我的错？我成天让那孩子跟我汇报班上的事，导致其它同学都嫌他嘴长，他被全班的男同学孤立了，为他的死埋下了隐患。”

“好啦好啦，别想太多，咱们吃饭去吧。”

“梁栋的事，你多费点心，你们不是有心理医生吗？你写个报告，让上面派一个过来，给他做做心理辅导。”

“抑郁症也是生理的疾病，是需要吃药的，光做心理辅导哪能好。”毕警官轻轻拉着妻子来到客厅坐下，给她盛了一碗汤，“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想起个事，涛涛说的，我那时也没当回事，周向荣喜欢梁栋，不是那种喜欢。我想着他们都还小，恋爱都没谈过，等以后长大了自然都懂男女那点事了。”

“你是说，周向荣有可能是同性恋？”毕警官停止了扒饭，惊讶地看着妻子。

“人都没了，你别乱讲，他们才十八岁，能懂什么？学校里又不许谈恋爱，和女孩子没有过多的接触，他们两个男孩子也许是惺惺相惜，成绩都好，一起参加比赛，我还见梁栋放学经常骑车带着周向荣回家，他俩关系应该是不错。”

“吃饭吃饭，不说了。”毕警官赶紧结束话题，很自然地掏出手机，悄悄给儿子发了条消息，“别给你妈说其它三个同学的事，她受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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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儿子发来的消息，毕警官脑中轰了一下，他赶紧从头到尾把消息一个字一个字地又看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后，他皱起眉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习惯性地靠在了椅子背上。天下哪有这样巧合的事！如果只是一两个人出事，有可能只是概率问题，但四个人都出了事，这个概率实在是接近无限小，很明显，有只大手在背后操纵着一切。天网恢恢，究竟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凭着职业的敏感性，毕警官知道这一定是个大案，而且肯定密谋已久，手法专业，没有留下漏洞，不然在现代种种高科技侦察手段下很难不现出原形。可是有一点很值得推敲，如果对方要加害梁栋，为什么只是扎了一下他的手臂，这点伤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这是对他的警告吗？那报警和打120的又是谁？如果这一切真是有人策划的，他应该不会用这种直截了当的方法要了梁栋的性命，因为这就属于谋杀大案了，他肯定有更隐蔽的手法，给梁栋造成意外死亡，或者——自杀？

毕警官赶紧给儿子回了条信息：“等你晚上下班后给我打个电话，详细说说他们的事。”

“这还用你说？”

毕警官掐灭了烟头，站起来拍了拍腿上的烟灰，至此他终于可以确定，梁栋遇刺案，是报警人一手策划导演的。他的目的很好猜，是想借自己手，调查梁栋和他三位同学的事。只是这幕后的人为什么选了自己而不是别的警察？因为这四人都是自己妻子的学生还是因为自己曾经在警界的名气？但是，如果自己的推论正确，就会产生了另外一个结论：加害他们四人的幕后主使与本次袭击梁栋的人，并不是同一人，他冒着法律风险，刺伤梁栋，是为了找到自己这把钥匙，去打开尘封了十年的秘密。

他也陷入了逻辑断链中。

经过几天的走访暗查，毕警官最终还是从自己儿子那里获得了梁栋最详细的信息。他们有个同学群，谁结婚离婚谁发财什么八卦都有。毕涛还发来几张梁栋大学时的照片，那时的他还是个朝气蓬勃的帅小伙子，一头干净利落的寸发下，眉毛浓且直，眼睛虽不大，却炯炯有神，脸上露着如朝阳般灿烂的笑容。毕警官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照片上的人和前几天见到的被害者联系起来，完全就是换了一张脸。他本想跟妻子也了解一下这个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学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又怕引起她的疑心，他是个从不把工作上的事情往家里带的人。

“叫你别插手，不是你的案子，我刚才就不该跟你说。”

“怎么跟你老子我说话的？我不管其它三人的事，我在查梁栋的案子，这个归我管，是我的本分工作。”

毕警官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他想如果有人向这四人下黑手，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四人是同班同学，唯一把他们串联到一起的，便是周向荣的自杀事件，他们皆是目击证人。杀他们四人或者毁了他们的前程，是出于报复？因为他们当年录了假口供，周向荣不是自杀，而是他杀？那要向四人复仇的人是谁？周向荣的至亲或者死党？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楼顶除了他们同学五人和李大爷外，还有第七人在场，这第七人是推他下去的凶手，现在杀这四人是为了灭口，以防他们供出当年之事？从梁栋不愿调查凶手的态度来看，他一定是惧怕警方挖得太深，但他一个抑郁症患者，连死都看得淡然，还会惧怕什么？

对了！那个报案人是关键！他赶紧翻了翻那天的报案电话，想都没想就回拨了过去，响了十声后，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毕警官重新再拨打一次，这回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虽然是预料到的结果，毕警官还是不想放过一丝线索，赶紧让小李去查一下手机号码的实名认证是谁。他很快得到了结果，号码主人是一个远在青海的七十八岁老太太。

“老大，这很显然是假的，这个电话卡是冒用别人的身份证办理的。”小李道。

“行，你晚上早点睡，三更半夜的还发朋友圈！有那时间还不找个媳妇回来！你妈天天拿我出气。”

“知道了，急不来。”

“休息不了呢，今天晚上要扫黄打黑，所长让我们去‘江峰渔火’。要我说啊，有什么好去的，他们上面关系硬得很，哪次不白跑。”

“派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抓不着不更好么？抓着了，你们又得通宵做笔录。”

毕警官越想越不明白，就算有着二十多年的破案经验，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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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我不拉着你。我妈那儿有毕业纪念册，有所有人的身份资料，你回家去找找，在你们的公安系统里查查就知道了，应该比我了解到的更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