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证人

保安歉意笑道：“院长都敬他三分。我们队长也交待过，见他要比见祖宗还要恭敬。都这么说了，我们肯定要照做。”

毕警官想起林欣欣的话，整个医院的安防系统和团队，都是她们提供的。也难怪了，他不仅是这里的医生，也是安防公司的老总，决定哪个保安的去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样的人，居然就开一辆破丰田上班，是故意装低调呢，还是个实用主义者？他戴的那块表，可以买十几辆他开的车了。

“他平时待你们很刻薄吗？”

“二中的保安，目击者之一，上次我问你，他的处方是不是你开的，你说是的。”

“噢噢，那个保安啊，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当年也只是追究那四个学生霸凌的责任，并没有涉及到那个保安。”

毕警官拍了拍衣服，笑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起诉或者向警方申请重启调查？梁栋已经被刑事拘留了，他供出了很多事情。李福来当年收的封口费，也已经找到了，如果你还不行动的话，这钱警方得还给他了。”

“您这问得有点多啊！”保安有些警觉。

毕警官掏出证件：“我是警察，正在办案，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周医生住盛庭小区。”

“盛庭小区？那不是很普通的一个小区吗？”

“是啊，房子也不大，装修也算普通。不是想象中有钱人住的那种大别墅什么的。”

“你见过他妻子吗？”

“见过，也挺和善的一个人，也没什么架子，看着也不像有钱人的阔太太。”

“你们安防公司的，有专门的人给他做保镖吗？”

“有，盛庭小区派了六个，有三个是退伍兵，二十四小时轮流，一人八小时。有钱人嘛，肯定也怕坏人盯上。”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警方的问话请保密。”

“周医生是犯什么事了吗？”

“不要瞎说，也不要乱问，更不要跟保安队的人说，听明白了吗？泄露警方办案内容，是违法行为。”

“明白！”

毕警官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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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栋在家中被刺那天，通过调取街上的监控，最后看见犯罪嫌疑人进了盛庭小区。当时还纳闷为什么他要进那种显眼的地方，如今看来，这是给警方明显的暗示。

那个人绝不可能是周建业自己的保镖，要是警方认真查起来，入室行凶抢劫，那可是三年的牢狱之灾。他完事后也不可能直接就大摇大摆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刺伤梁栋的人是罗家的人干的。但为什么他要逼着梁栋说出当年的真相呢？这对他们并没有好处。难道是两害相较取其轻，梁栋说出来比不说出来对他们更有利？毕竟梁栋对犯罪行为的判断跟警方没法比，他只要说出这些事，警方会立即发现桩桩案件其中的漏洞，很自然地排除罗士家作案的嫌疑。

毕警官给儿子发了条信息：“对你梁栋他们三个人的遭遇，你同学们怎么看？”

毕涛很快回道：“我们同学都觉得是周向荣家干的。”

“你单独给刘国胜发这一条消息：我爸已经查到周向荣爸头上了。”

“就这一句话吗？”

“就这一句，别发多了，看他回你什么。”

过了几分钟，毕涛发来一个截屏，只见刘国胜回道：“你等着看好戏吧。要是我得罪你爸了，你别怪我啊，大家都在司法系统工作，各司其职，没办法的事。”

毕警官看后会心一笑，心中念道：“上钩了。”

第二天，周建业提前十分钟就到了刑侦大队，但他并未下车，直到了7：59分，他才打开车门，径直走了进去。警员将他带到了赵队长的办公室，毕警官已经恭候多时。

“请坐。”

周建业挺胸直背地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丝毫没有紧张的表情。

“相信昨天晚上您和律师也沟通过了，我们要问什么，你怎么答，也演练过一遍。但是周大夫，你失算了。”毕警官笑道。

“哦？那您准备问我没有演练的问题吗？我也有权拒绝回答。”

“我要求你把口袋里的录音笔关掉，这已经涉嫌泄露案件机密了。”

周建业很自然地取出插在胸前口袋里的录音笔，轻轻放在桌子上。毕警官按下住电源三秒，将其关闭。

“你已涉嫌泄露警方机密，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八十八条，我们现在有权对你进行人身安全检查，请将外套脱下来，配合一下。”

周建业虽很抗拒，但不得不从，他压着怒气，脱下了外套，任由两个进来的警员进行搜身，最终他们一无所获。周建业轻蔑笑道：“就这一个录音笔，别白费力气了。”

毕警官这才放下心，递给他一张处方，语重心长道：“周大夫，有的话，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你被人陷害了。有人用你的方子，长期大量购买这两种药，让李福来服下，导致他得了肾衰竭。而他当年在楼顶亲眼目睹了你儿子那件事的过程，隐瞒了罗士杰的罪行。”

“您昨天不是怀疑是我干的吗？”

“我要是真怀疑是你干的，今天跟你说这些干嘛？”

周建业恍然大悟，不自觉地靠在了椅背上，放下了警惕：“您怎么排除我的嫌疑的？我的确认识李福来，他的病历也早就通过系统传到了我这里，二院对这样的病例治疗经验不多，要通过专家会诊，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毕警官笑道：“之所以排除你的嫌疑，第一是因为你昨天故意向我透露了郭怀良的死因，是有人向他的血管里注射了脏油脂。没有哪个犯罪分子在被抓前敢如此淡定地向警方透露他的作案手段，这不是找死吗？第二是在李福来装钱的袋子里发现了一根头发，通过dna数据库比对，昨天晚上出结果了，让我惊掉了下巴，居然是你的。他应该早就对你说出了真相，你不可能去杀证人，只是想用钱贿赂他。但你为什么迟迟不肯去申请重启调查？”

“李福来亲口告诉我了，他就是死也不可能翻供的，他和罗永辉是战友。”

“那他的钱为什么不还给你？”

“我不要，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对他来说，是笔巨款。留给他，让他承受内心的忏悔吧。”

“那你就更有毒害他的动机了，到时候你以救他的命来胁迫交换他的翻供。”

“您说的这个方法还真不错，那我试试这样跟他谈条件吧。”周建业咧嘴笑了，“我是医生，我还有两个儿子，我不能造这样的孽。即使李福来到死都不愿意作证，如果他的病情需要我的协助，我依然义不容辞。”

毕警官点了点头：“我尊敬你作为医生的职业素养，但是我并不认同你行贿证人的做法，你给了李福来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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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万整。”

赵队长插话道：“只有二十万吗？”

周建业点点头：“我只给了他二十万，你们查出更多的来了？”

毕警官用脚踢了一下赵队长的腿。“暂时只查到了二十万，你是什么时候给他的？”

“2010年，我两个小儿子出生没多久。我跟李福来说我不会再追究了，我只是想知道，我儿子为什么要自杀，是不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够格，我是不是直接原因，我得给自己一个交代。李福来说，我儿子喜欢梁栋，罗士杰一直以此事威胁他，怕事情败露，他想拉着罗士杰一起死，结果失败了，他就自己跳了下去。他的本意还是一心求死，罗士杰最后拉没拉，放没放手，该不该负法律责任，都不能为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买单。我的律师也告诉我，从当时的证据看，我儿子的本意是杀了罗士杰，属于故意杀人未遂。对方的律师完全可以抓住这点，推翻罗士杰的侮辱罪。从那之后，我就放弃了，对大儿子的亏欠，我想在两个小的身上弥补。”

“你甘心就这样放着罗士杰逍遥快活吗？”

“我后来听说了，梁栋因此得了抑郁症，徐志强因强j入狱，郭怀良在我院抢救无效。我想着，这是不是冥冥之中他们该受的惩罚？郭怀良因为刚踢过球，运动量过大，开始以为他是肾横纹肌溶解症，icu通知了我参与抢救，后来发现他的血液异常，诊断为急性胰xian炎和肺栓塞，紧接着又是免疫系统风暴，随便哪一个症状，都是致命的。医院也一直找不出来病因，只能先依症状抢救，最后还是没抢救过来。直到昨天您昨天说有人往他血管里打了东西，我才想通了，被污染的油脂是最有可能的，您说的泔水差不多也会引发这些症状，但打进血管疼不疼，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昨天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

周建业拿起桌子上的外套，从兜里掏出手机，划了几下递给毕警官：“您看一下。”

2015年4月4日

狮子座的惆怅：“毕警官如果问你认不认识当年的那五人，你不能说认识李福来。他们几个全部出事了，警方已经怀疑到你头上了。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要装作是第一次听说。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你到底是谁呀？你是他同学吗？”

“我说过了，我是周向荣最好的朋友，你这个当父亲的既然不能替儿子讨回公道，我会替他讨回来。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所有聊天内容全部删掉。”

毕警官点开头像想看一下详细资料，发现这是一张截屏图片，点不了。没法确认这是不是刘国胜本人的微信号。

“他把你好友删了？”

“是，他说有事会再加我。”

“好，如果他再加你，你把他的个人资料也截屏保存，我要查一下id，确认是不是那个人。他以前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好像对我家的情况了如指掌，我有点害怕，调了几个人天天守在我们家周围。我也不知道他是敌是友，也不知道梁栋他们几个的事是不是他做的。昨天您询问我郭怀良的事，我是故意跟您透露，他身上注射的不是泔水。如果是被谋杀，应该是不干净的油脂混合物，这样警方很难查到证据。”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这样可能有助于警方抓到他，如果他是为了给你儿子报仇，这对你而言，应该是一件坐收渔翁之利的事。”

“如果他是为了给我儿子报仇，那他是否问过我儿子同意吗？他已经没了，还要让人为他背负这些罪孽，我想，我儿子不会同意。他们虽然一时糊涂作了伪证，但罪不至死。作为医生，我的职责和义务是救人，要是我默认了这样的事，我亵渎了我的职业。”

“谢谢你，周大夫。还有一件事，是出自于我私人的建议。你们那个温泉会所，趁早整改吧，树大招风，再这样下去，可能会连累你。你也不缺那点钱。”

“我根本就不管那里的事，只是有点股份罢了。”

“那你也跟你姐姐周翠云和林欣欣打声招呼，违法的钱不要赚，一生平安才重要。要是进去了，花多少钱也买不回来。”

“欣欣啊？她跑那个会所去了？我都告诉她不准去不准去。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我一会儿就去把她拖回家。您说的话，我铭记在心，谢谢您的提醒。”周建业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毕警官，为什么你们的dna数据库里会有我的信息？”

“我第一次见你时，就已经拿到了，过程是机密。警方采集公民的指纹、dna等数据，是法律赋予警方的权力，并非侵害公民合法权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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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业犹豫不决，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叹了一口气：“我听说梁栋那孩子的遭遇了，过得很惨，又得了抑郁症。如果我起诉他，会不会坐牢？”

“不管你起诉不起诉，他都要坐牢，他还犯了别的更大的事。起诉他的目的，是为了把伪证先确定，然后才能审判罗士杰的侮辱罪或者过失杀人罪。如果伪证不成立，就没法判罗士杰了。还是说，他的事，你要亲自动手？”

“这是周医生的专用车位，他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地上有个树叶子都不行，别说烟头烟灰了。”保安说着就将栏杆拉了起来。

毕警官轻蔑笑道：“他一个医生，还能这么威风？”

“这位先生，门口不能抽烟！麻烦您到前面空地抽。”保安提醒。

“李福来是谁？”周建业愣住了，定定地看着毕警官，脸上似乎写满了问号。

“毕警官，您这话说得又为难我了，我亲自怎么动手？我难道还能开车撞死他？”

“罗士杰，两个月前出了车祸，人没死，刚出院不久。”

“我是不是诬陷你，明天到了刑侦队再说。”

“不好意思。”毕警官走到周建业停车的地上，只见地上写了“专用车位”四个黄字。

“对不起啊，先生，这里也不能抽。”保安忙跟了过来。

“这里怎么就不能抽了？”

毕警官一脸淡定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顺便拿出证件展示给周建业看：“我是市刑侦大队的毕呈亮，你已涉嫌毒害李福来的犯罪行为，请你明天早上八点钟到市刑侦大队接受问询，配合我们调查。”

“毕警官，您这是什么意思？请不要凭空诬陷。”

“哎哟，这话可不敢瞎说，人还是很和善的，没什么架子，时常家里吃的买多了，还会让我们去搬，过个节什么的，还会发油啊米啊。”

“他家住哪儿？”

“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我会告你滥用职权。”周建业脸色铁青，扭头便走出了医院。门口的保安忙跟了过去，替他挪开了专用车位的围栏。只见他开的是一辆老款的皇冠，看样子应该有十几年的车龄了。他慢悠悠地开出了车位，柔和地打着方向，等到路上的车流断开后，才小心翼翼地汇入了车流的尾部。

毕警官冷眼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伸手摸了摸口袋，点上一根烟。

周建业看着毕警官，一时呆住了几秒，忽然笑了起来：“毕警官，您莫不是怀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