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风之后

“轰！”还在半空中，陶弹爆开，伴着一团火焰，四飞的陶片锄倒了一片的汉军。死伤狼籍的汉军心胆俱丧，纷纷撤到了东海军弓箭范围之外喘息。见到东海军的武器如此犀利，元军千户官也不得不暂时停止了用人命来填补进攻的通道，于是新的一轮弓箭压制开始了。

不过统门河城实在过于狭小，一旦弓箭手占据了正面，就无法提供给汉军，而元军远道而来，除了骑弓手们的短弓以外，并未携带太多的长弓，这也让元军上下感到了两难。由于统门河城位于入海口处，两面是海滩一面是江滩，所以从其他几面进攻统门河城更是不可能，一时间战事陷于了僵持阶段。

“立刻报告李大人。”一千多元军一早就押解着统门河城中搜罗的物资折返了回去，而眼下这个情况，仅凭两千人是难以攻占这个铁核桃的。“请他立刻拨付火炮，我就不信，敲不开这座小城了！”

在这种情况下，南朝于当年的十月策动了丹后、丹波、若狭以及近江等地的土豪、地侍发动对越前的进攻，幕府军大败守护后藤基次当场战死，敦贺、足羽、丹生诸郡纷纷沦陷，若不是这一年北陆提早降雪，恐怕势如破竹的南朝军就将一路打到加贺与能登一线。即便是被迫停止了进军，但幕府震动，不得已长崎赖纲将流放的金泽显时紧急召回，一顿训诫之后关嘱其立刻返回加贺组织能登、越中的御家人抵御南朝军来年的进犯。

除了在越前发动进攻以外，南朝军在尾浓也发动了新的攻势，双方在铃鹿川、木曾川多次展开对攻，不过由于足利、里见等源氏御家人的奋战，双方呈现出一副势均力敌的架势。

对于南朝军的进攻，幕府当然也不准备坐以待毙，当年十一月，幕府在纪伊的残部得到东海帮助下从骏河运来的援军增援，一举攻占牟娄、名草、海部、在田、日高各郡，在南朝的心腹地带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而日本国战火不休的同时，东海却接到了一个噩耗。统门河城被围，三千负责追剿乃颜残部的东京等处行省的蒙胡军在女真裔的资德大夫、尚书左丞、商议枢密院事蒲察氏李庭的带领下包围了统门河城。

“蒙胡军出现的非常突然。”从统门河城仓惶逃回的商船队主事心有余悸的在报告中如是描绘着。“当时城里还有一两百名女真、水达达等族的商人正在交易，远远望去一开始还以为是新来的商队呢，等到发觉人数不对头已经来不及了，几乎刚刚是关上外城的城门，蒙胡的骑兵就已经突到门口了。”

“用这个。”邹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出来几个陶罐，这种被日本人称作焙烙的武器统门河城中也数目不多，现在不用，估计接下来也没有机会用了。

“好！”一个力大的女真射手并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只是接过来就准备丢出去，却被邹济叫住，随即用火折子引燃了引信，又等了一会，见引信渐渐要烧进陶罐了，邹济这才让手下冲着城下人多的地方丢了过去。

元军动了。

对于北朝伸过来的求和之手，切身感受到了东海威胁的南朝上下自然欢欣鼓舞的迎了上去。然而鹰司兼平关于朝廷掌握西国、近畿、四国及近江、伊势、伊贺、纪伊的谈判要点还没传递到幕府手中，关于两朝合并，废止院政，皇统归一的设想就遭到了后近卫天皇以及后宇多上皇的强烈反对。一部分支持大觉寺统的高位公卿们认为眼下的形势对北朝并非十分严峻，尚且没有必要实现皇统归一。而幕府也对鹰司兼平的建议嗤之以鼻，认为这样会混乱武家效忠的对象。于是南北双方的谈判在还没有开始就宣告失败了。

虽说大宗的货物之前已经交易完毕大部运回了东海，然而城中堆积如山的皮毛、肉品依然没有来得及转移。好不容易从城中接出了一部分物资和受困的东海臣民，两处连接河海码头的围墙就遭到了元军的集中破坏。幸运的是远道而来的元军也许以为统门河城不过是一鼓而下的土围子，并没有带上足够的攻城器械，更没有准备用于水战的船只。因此侥幸逃过一劫的商船队带着最后十几名冒死从城中冲出来的女真客商远远逃离海岸线的时候，用来安顿商客和进行交易的外城已经出现了多股黑烟。非但如此，那些还在城外收获种植的庄稼的和族庶民也来不及回城变被袭来的蒙胡军尽数杀戮干净了。

“目前尚不知道蒙胡是知道了统门河城是咱们的领地特意发兵进剿，还是缺乏了粮秣后知道这边有个商栈过来打草谷的，”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为了防止叛军从统门河城中获得补给，元军抢先一步过来劫掠，但是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发现屯种的和族庶民的古怪服饰和发髻，元军自然会明白一切的。“但就算现在派人去援救统门河城也晚了。”杨伯玉如是向张煌进言着。“只能寄希望与他们自己能在蒙胡的攻击下坚持下去，等到降雪了，元军久攻不下自然会退兵的。”

“仓库那边倒也有些药材，可惜来不及转移了。”其实不要说仓库了，市场里的物资不是被焚毁了就是变成了元军的补充，不过能救下这么些人也算是侥幸，更多的庶民和女真商人已经被不分青红皂白的元军统统斩杀了。

只见纵马而来的骑弓手们用神乎其技般的纵马技巧从城前掠过，同时一支支箭被抛射了上来，形成了一片覆盖城头的箭雨。对此躲在女墙后面的蓝旗军、黑旗军们一个个头上覆着大盾，叮叮当当的响成了一片，只有偶尔透过大盾缝隙的漏网者才给统门河城的守卫者们带来了一定的伤害。

东海雇佣的女真射手也好，被迫与东海同舟共济的女真商人也好，一个个执着弓箭躲在大盾之下，他们并不对这些移动的目标轻易回击，虽然凭借着他们的射术并非不是不能命中对手，然而面对对方优势的军力，邹济无时无刻要求他们第一要保存自己。

这个时候元军中步行的汉军开始背着装满泥土的兽皮包冲了上来，趁着骑射的弓手们离开城前的机会，统门河城的射手们开始回击了。只见刚才还在狂奔的汉军突兀的双腿一软，颓然倒地，这些倒地的汉军们不是头上被利箭刺穿，就是被利箭刺穿了胸膛。不过这些汉军们也是从大战中历练出来，根本不管不顾的直冲城下，转身丢下泥袋，转身就跑。而那些被射死的汉军则成为了更好的地基。

“放心，城中的粮食和盐、肉足以坚持到明年五、六月份。”正当海东城里的众人以为统门河城的命运已经注定了的时候，邹济却带着他的手下们依然坚持抗争着，这也亏得元军袭城时他当机立断放一百多女真人一同进入内堡坚守，靠着这些天生射手的帮助，他才能在元军的箭雨下坚持到现在。

“药品不够了。”谢孝华刚刚兜了一圈回来，现在城中还有一百来名蓝旗军、黑旗军士卒，五十余名东海军雇佣的女真弓箭手、八十来个被元军驱赶过来的女真、水达达的商人以及五、六十号在统门河城中经营客栈、酒肆、青楼的汉族、丽族、和族庶民和他们的眷属，以这些人手防守一座不大的木堡倒也绰绰有余，但是城中的药品严重不足，以至于那些中箭的士卒极少能够得到妥善的医治，若不是天气已经转凉，恐怕化脓的问题就要击倒其中相当一部分。“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开春。”

尽管元军所谓的火炮只不过是侍卫亲军所用的声响很大、射程极短的铜火铳而已，但对于统门河城这座小城而言已经足够了。但此刻城内的邹济等人却不知道元军的新动向，他们还在继续坚持着，等待着不可期的未来。

“小心了，元军又上来了。”躲在高耸的箭楼里的哨兵急促的呼唤着，两三百名元军已经松散的对正面城墙构成了威胁。若不是统门河城堡外墙上涂满了不易燃烧的黑泥，恐怕第一天元军就采用了火攻的战术而不会选择没有必要的强攻。

“准备弓箭。”元军没有组装攻城器械的样子，而肩头的一个个兽皮包显示出了他们的用意，这也是老套路了，先用泥土垒起一条可以纵马通往城头的通道，然后沿着这条通道直接杀入城中，对于统门河城这样并不算太高的城防而言，这是最便捷的方法，这几天里为了这条道路双方已经分别填进去不少的人命。

“也只好如此了。”张煌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殖民必须付出的代价，虽然他不忍心丢下自己的臣子，然而为了奠定东海的独立，他必须压制住自己在冬季派兵救援的欲望。“看起来也只有等到与蒙胡的决战之后再派人打探他们的生死了。”张煌站了起来，踱了几步，心中感慨了好一番，这才冲着杨伯玉吩咐着。“卿等千万要记住，这些都是东海的功臣，哪怕他们死了，公国也要为他们立碑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