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斩千秋

……

三天后。

……

自从初一与老姜招福一别，罗印又恢复了寒窗苦读的日子，罗印书架上的书，也都看得差不多了，仅剩三本。

罗印闭眼又把手中的书过了一遍，然后果断的将书丢到角落里，吹灭了书案上的灯。

今天，是春闱开考的日子，是时候了。

因为小毅看到先前早些出来的学子，部分早早的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

大多数人都目光呆滞，两眼无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我没事儿，就是有些乏了。”罗印尽显疲惫，精神有些萎靡。“呼，这考试比打仗还累，不，比打仗还折磨人。”

罗印艰难翻身上马，小毅牵着马就往家里走。

罗印趴在黑哥脖子上，闭目养神。

春闱一共考三卷，十八题，每题都出得毫无章法。

罗印一刻不敢懈怠，每题都反复推敲，力求完美。

不过，罗印心中隐隐感觉，以自己的水平，要想中甲榜，有些勉强。

要不是老姜送的三本书，自己或许连上乙榜的能力都没有。

春闱分为甲乙丙三个榜。

甲榜提名二十三名，中榜者，直接选为候差官。

乙榜提满额一百二十名，能进乙榜的，都是能进各个衙门做吏员或者文职的学子，只要能进乙榜，一只脚就算是迈入了仕途。

丙榜是鼓励榜，提名满额三百名，只要能提名，就能连续获得六年津贴。

津贴是每年十二块千秋银，这十二块白银，对于大多数寒门学子来说，就是救命银了，也是给这些学子莫大的鼓励。

每三年都有几千学子参加春闱，能上榜的也就两百几十人。

学子们要想鱼跃龙门，除了家里有权有势关系滔天的，也就只能走这一步了。

……

罗印在家休息了两天，才缓过劲来。眼下无事，罗印想去书局去把书卖了，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罗印想去试试。

带着小毅来到书局，两个江湖人打扮的人从书局里走出来，罗印感觉奇怪，现在江湖中人也开始读书了吗？

掌堂送走客人，一眼就认出了罗印，这可是大客户，赶紧看茶伺候，然后去通知了掌柜的。

掌柜远远就拱手问候，“公子来啦，有失远迎。”

罗印就与掌柜的客套起来，聊了几句，知道了掌柜的姓谭。

“罗公子，考得怎么样？今年内阁出的题，可是公认的难啊，走的是治地经略的路子，许多学子都叫苦不迭。”

“托谭掌柜的福，考得还行，所有题型都有所涉猎。”

“如此甚好，甚好。”喝了一口茶，微笑着看着罗印，“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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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罗印见谭掌柜发问，也没藏着掖着，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掏出了两本依旧如新的书，递给谭掌柜。

谭掌柜看着罗印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也会心一笑，接过书，随意翻了翻，里面一尘不染，没有动过笔墨。

这罗公子有意思，买书的时候讲价，看完了书还要卖了，如此卸磨杀驴的做法，一般学子万万是做不出来的，大多数学子即使读完了的书，都会把书留下，能提现自己求学刻苦的精神，亦或者送人也是极好的。

罗印微笑地看着谭掌柜，并没有不好意思，“我每日只看书背书，并没有在书上做些注释，所有书都是如同新的一般。”

“公子这是不打算再考第二次了啊，”掌柜的微笑点头，表示理解，试探地问，“你想卖多少？”

罗印心中早有打算，“折价五成。”

谭掌柜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三成。”罗印将这些书都保存得不错，收回来折价的确还可以继续卖，而且更好出手。

罗印见谭掌柜的给出了价格，也没犹豫，点点头，“成交。”

罗印拿出了单据，递给了谭掌柜，“书我留了十本，给弟弟读，烦请掌柜的过目。”

谭掌柜接过以后，叫来掌堂拿去核算。

两人就喝着茶，随意的聊了起来，谭掌柜见多识广，罗印心生佩服，并暗暗的打听苏家如今的情况。

“苏家？他们手握朝廷东厂的官布，和西厂的盐路。”

“路子这么广？可东西两厂，不是皇家的独门生意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们可以拿到这两条商路的话语权可不简单，每年都要支付大量的真金白银去打点，稍不注意，也很容易翻船。”谭掌柜放下茶碗，“苏老爷很有手段，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出过岔子，主要还是仰仗着宫里有人。”

“东厂的官布，不是只供给江南织造厂吗？而且是专供皇家和官家。”罗印不解，“每年皇家都会清算，为什么他们能拿得到东厂的布？”

“罗公子想得简单了，天下商货，唯利至上，只要是能做得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能卖的。”谭掌柜解释道，“每年生产的布，有部分的残次品是需要销毁的，销毁的这一部分，一层是废品，九层是精品。只要利益够大，东厂那些阉人什么都敢做。”

“那盐路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呵，这就简单了，用皇家的盐路，运自家的私盐。官盐太贵，而私盐便宜三成，重点在于，官盐有官兵保护，私盐不但担心被官府捉，还要担心半路被劫。而官家盐路里夹着私盐，就省下大额的镖费。”

“这省下来的钱，就比利润高了不少。”罗印也理解了，“估计苏家自己没那么大的能耐。”

“嗯，官商结合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将万劫不复。”谭掌柜笑着摇摇头，“不过如今苏家势大，也算是拼出来了。”

谭掌柜混迹京城多年，见多识广，不论罗印说什么话题，都能聊上几句。

罗印心中打定主意，“谭掌柜，有没有什么途径可以获得比较难查的消息？”

谭掌柜沉默片刻，他知道眼前这年轻人并不是一般的读书人，从他暗中打听苏家时，就有所察觉。

“当然有。”谭掌柜淡淡一笑，“听说过鬼市吗？”

“鬼市？在哪？”

“鬼市没有固定的地方，属于隐藏在江湖湖底的市场，鬼市里卖的东西大多数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里面有各种用非常手段得来的奇珍异宝，各种名贵字画、神兵利器、秘籍，包括不为人知的消息。”

“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那官府不去把他们剿了吗？”

“官府当然想剿了他们，但却有心无力，每次开市，大量的江湖人高手云集，官府一旦介入，往往有去无回。”

“没有固定的地方，那…要怎么去？”

“别着急，这鬼市没那么简单，每年只开市三次。每年的一月，五月，九月各开一次市，只要从各州的翰林书局购买地点就可以了。”

“咱们这…不就是翰林书局吗？”罗印轻皱眉头。

谭掌柜哈哈一笑，“是的。”

“下一场鬼市在哪？”

“一个千秋银。”

罗印掏了钱，谭掌柜给了罗印一张纸条。

原来这翰林书局不简单，还做着这样的买卖，光是收鬼市门帖钱，每年就可以赚不少钱。

罗印看纸条上面的内容，【五月贰叁，雍州驻马城西七十里】，就是简单的时间地址，但是纸条的材质不一般，是特殊工艺的宣纸，里面有暗纹，看来是翰林书局自家做的纸。

“此次鬼市开在雍州驻马城，主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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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七年一届的华山论剑，届时江湖人大量云集华山，也算是蹭了华山论剑的势头。”

“华山论剑的时间是…”

“五月二十一。”

“就差两天？”罗印沉凝，然后抱拳致意，“多谢谭掌柜。”

谭掌柜摆摆手，淡淡一笑，“罗公子客气了，生意而已，以后有需要也可以再来找我。”

罗印拿了卖书的钱，与谭掌柜约好明日上门搬书，就带着小毅离开了。

谭掌柜将罗印送到门外，目送罗印离开，心里盘算着：罗印，姓罗？打听苏家…，嗯，有关联。五年前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罗府灭门案？呵呵，有意思，看来，当年存下来的消息，能卖个大价钱了。

罗印在路上也在盘算着，华山论剑，距离现在还有整整两个月，看来，要抽时间走一趟了。

那谭掌柜果然不是一般人，上次没太注意，今天特意留意了谭掌柜，他呼吸平稳节奏固定，气息内敛，虽然极力隐藏，但是手指关节宽厚，掌心纹理几乎不可见，必定是练掌大成者，不用想，肯定也是一个隐藏的高手，用两根手指就能捏死自己的那种高手。

呵，能帮鬼市卖门帖的人，怎么可能简单？

罗印一路上计划着去华山需要准备的东西，路程和时间。

雍州，快马大致十二天，慢马大致二十天，先去荆州寻好兄弟，再北上去雍州，大约四十五天，七天后就是放榜的日子，至少要放榜以后才能出发，如此算来，时间还算充裕，即使在京城多耽误十天八天的，也都来得及。

两人回到家，罗印让小毅去买些烧鸡和酒回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没日没夜苦读近半年，如今春闱结束，整个人停了下来，疲惫感十足，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了，去酒楼虽然有好酒好菜，但是太闹。

小毅煮好水，给罗印泡好茶才出门，罗印坐在梧桐树下的石桌上，悠闲的喝茶。

冬去春来，梧桐又长出了嫩绿，罗印心中一动，咧嘴一笑，凤凰鸣兮，彼于高山，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梧桐不仅正气，还是非常好的木材。

回房找出自己的佩刀，挑了一根笔直的枝干，一刀就把手臂般粗细的枝干砍了下来。

大年初一，小毅看了伏龙剑仙的木偶戏以后，就经常用手当剑比划，嘴里学着戏词，念着一些剑招。罗印当时就留意了，是不是该给他买把剑，但是铁器在手，没人教也危险，当时就打算给他削把木剑，眼下不就有闲暇吗？

说干就干，罗印削头去尾，小心翼翼的去削出剑的雏形，然后再慢慢修整，罗印调息运气覆与手掌，手中的刀快、稳、准！

两刻钟的时间，一柄木剑就削好了。罗印比划了两下，感觉很满意，桐树芯硬，木质清香，罗印去厨房引火，将木剑置于火上慢慢烘烤。

此时小毅也买回来酒菜，看罗印在厨房在烤些什么，好奇的凑过去观瞧，罗印见小毅回来了，对他眨眨眼，咧嘴一笑。

小毅双眼放光，公子给自己削了一柄木剑，心中大喜。

等罗印烤好了木剑，小毅就迫不及待的接过木剑，比划了几下，感觉非常趁手，剑长两尺三寸，比正常的剑短上一些，但是对于小毅孩童来说，刚刚好，小毅爱不释手。

罗印见小毅如此欢欣，自己也高兴，小毅虽然乖巧懂事，但孩子毕竟是孩子，“嘿，陆少爷，小心点，还不能大力耍动，要再晒上两天才行。”

……

有了剑以后，小毅每天都跟着罗印晨练，罗印练刀，小毅拿着木剑自己琢磨着瞎比划，罗印看小毅每次练剑都很认真，不禁莞尔一笑。

这天，两人晨练完毕，罗印把小毅留在家，自己出门去了，小毅想跟着去，主要是担心自家公子，因为，今天是放榜的日子。

罗印笑着摸摸小毅的头，“不用担心，我不会疯的。”

……

骑着黑哥，罗印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的，握着缰绳的手下，频频出汗。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雁湖边上，看着湖面波光粼粼，暖风吹拂，心里就平静了一些，此时正是清晨，湖边人少，罗印眼见雁湖能使自己心境平和，便忍不住停下，站在湖边观赏起美景来。

罗印静静地看着，湖面上时不时跳出一两尾鱼，大雁贴着湖面飞行，深吸一口气，突然放声大喊，打算释放出这几天积压在心中的郁郁之气。

这一喊，惊了刚好路过的马。

“哎呀！吁吁！！”一匹白马惊得双脚立起，马背上的姑娘紧急立于马背上，赶紧稳住马。

马蹄子调转位置，向着罗印蹬过来。

罗印一转头，只看见两个马蹄正快速的向自己踏过来！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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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印收好自己的文房四宝，其他东西小毅已经帮忙收拾好了。

“该动身了。”罗印看着天边已经亮起鱼肚白，起身出发。

考场氛围死寂，每天都有人被架出去，罗印无暇顾及崩溃吼叫的学子，他对面的学子也疯了，用头撞向墙体，鲜血直流，罗印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奋笔疾书。

时间在考场形同虚设，三天仿佛弹指一挥间。

“放心，公子只会全力以赴，不会勉强。”罗印看着小毅关切的眼神，微笑回答。“三天后见。”

谷雨，窗外雨水滢滢，屋檐的水滴倔强地聚在一起，俯冲大地。

罗印收拾妥当，面带微笑，十分自信。

似乎罗印的自信也将小毅感染，也轻松了不少，今天是公子的大日子。

……

拿好东西，罗印毅然转身走进人堆，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目送罗印进入考场后，小毅牵着黑哥去庙里烧香，希望祈祷能够帮上点忙。

……

罗印看着路旁边赶路还边看书的学子，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自己应该再带上一本书书的，不过罗印马上就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罗印艰难的挤出人群，小毅一眼就瞧到他，赶忙迎过来，罗印脚步踉跄，还好有小毅扶着，才没摔倒。

“公子，您还好吧？”小毅看他脸色有些惨白，双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嘴角边还涂满了墨汁，不免有些担忧。

两人来到考场前，考场门口堆满了学子们丢弃的书籍，大多数人还在排队领铭牌进入考场。

“公子，春闱考试不易，你莫要勉强。”小毅有些担忧，春闱考试连考三天，听说许多学子在内扛不住压力，当场就疯了的不在少数。

两人默默骑马，现在已经开春，嫩芽不知不觉已冒尖儿出来点缀着老枝丫，有些野花，早早的就开始争春，可罗印无心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