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陷落

对于黄旭梁来说，柳旭和裴枢碚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无非都是一堆人形的肉，颈子一握一扭，咔嚓也就死了。

对裴枢碚来说，柳旭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她就是个工具人。工具坏了就坏了，他不知道为一个工具生气。但是黄旭梁打乱了他的计划，没有工具人柳旭的辅助，他寻找信标的进度会受到严重影响，甚至可能这次进入是做了无用功。

这让裴枢碚有些不开心，他从自己的小包里掏了一颗蓝色药丸吞下，强烈的震颤感甚至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黄旭梁看得一愣一愣的，但是敌人临阵磕药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儿，他之前遇到的犯罪分子也是百花齐放什么德性的都有。他才不会等对方打完摆子再上，实际上裴枢碚磕药的时候黄旭梁已经从地上跃起了，他一个纵越就到了裴枢碚头上，大爪子朝下一挥就能把那个小脑袋给摘下来，和柳旭那颗放一块儿整整齐齐。

可惜裴枢碚有底牌呢，他身体打摆子那是因为药物应激反应，但是灵魂没事。黄旭梁一起身他也念了两道咒文，一横一竖两道咒印凭空出现在头顶上。黄旭梁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力道用尽了，只好把刚才顺手拎起来搭在背上的柳旭尸体朝下一抡，自己借着反向的力道把身体移出了十字咒印的范围。

大门敞开着，屋外又是风又是雨的，大风把雨水往屋里吹。门口站着一个怪怪的身影，没有开灯看不清到底是舅舅还是舅妈，只能看到两颗通红的眼睛在盯着楼上。裴枢碚吓得一哆嗦连忙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黑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在其他的国家和势力的数据库里，都有详细的记录。特别是土丽周边的国家，对黑图的记录能有多详实就有多详实。关于裴枢碚这个人的资料却不多，有的甚至都没有。

柳旭的尸体干脆利落的被十字咒印分开，比激光切的还整齐。身体分成了四份，内脏和血液从巨大的切口稀里哗啦泼洒了一地。黄旭梁落地的时候还踩到一个腰子，弄了一脚血污。裴枢碚借着这个缓冲从打摆子中拿回了身体控制权，口中再次念咒，一手成指天一手指前方捏了一个咒印，他口中喝了一声“魖”，双手十指通知喷涌而出十条灰色丝带。

黄旭梁看得清楚，那不是丝质的布料，而是无数灰尘样的细小黑色物体组成的雾气。这十条雾气丝带在裴枢碚用来如臂指使，心念和动作配合间，丝带上下左右翻飞，就把黄旭梁的各种躲闪后路给封死了。黄旭梁用脚尖挑起一块大腿朝裴枢碚投去，那些丝带朝着黄旭梁扑去的势头丝毫未减，途中还“顺手”切碎了那块大腿。碎掉的肉块渣子悉悉索索掉落时，丝带已经封住了空间，朝着黄旭梁劈头盖脸地罩过去。

现在这个结论“诈尸”了。

他回想了一下，似乎不记得关于裴枢碚的资料有记录类似的情况。裴枢碚双手食指和尾指勾在一起结了个印，嘴里轻轻念了声“橔”，期待中的咒印并未出现，身上也没有咒力发动的表现。他暗骂了一声“草”，微微探头朝楼下去观察。

一颗黑不溜秋的脑袋就在墙后跟他脸对脸，双眼发着血红的光芒，张大了长满倒刺牙齿的嘴巴发出一声：“吃饭了。”吭哧一口咬住了裴枢碚的脑袋。

裴枢碚手拿把掐地以为这个半人猴子这次一定是死得稳稳当当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他们调查过黄旭梁的过往，知道新二研其实是看重这个人的，虽然新二研不信任黄旭梁，不想让他知道什么，但是又认为他身上有针对幻境研究产生突破可能的东西。但是黑图和新二研都认为黄旭梁除了天生力气大之外，没有其他战斗类型的能力，这是已经盖棺定论了的。

裴枢碚眼前像是花了一下，又像是没有，但是周遭的环境变了，灰蒙蒙一片只有他自己。下一秒灰蒙蒙也不见了，他出现在阁楼的小房间里。这是一间七八个平方的卧室，里面有一张床，有桌椅和一个小书架，还有很多堆放得乱七八糟的私人杂物。裴枢碚跪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手电正往床底下照，那里只有灰尘和几个丢失很久的塑料玩具。他纳闷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小了很多，胳膊腿都像是小孩子。这让他吃了一惊，他见到灼伤有个小镜子，连忙拿起来看，镜子里是幼年的裴枢碚，七八岁的样子。他略微回想了一下，记得资料里看过，幼年的裴枢碚和舅舅舅妈生活在高白山附近的小镇上，被组织发现的时候，舅舅和舅妈都倒在血泊里。楼下的大门忽然传来咣当一声，裴枢碚惊了一下，接着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小碚，下楼来吃饭。”

他意识到应该是裴枢碚的舅舅和舅妈回来了，兴许是带了外卖。现在外面下着雨天有乌漆麻黑，这个时候回来应该是不会做晚饭了，吃外卖很正常。他走到卧室门口，楼梯就在卧室的门边上，他探头朝楼下答应，下一秒血液就僵住了。

黄旭梁虽然是技术科的，却喜欢跟着一线的出去跑案子，一来二去的也遇过险，遭受过绝经，但是从没有任何一次像眼前这么清晰，死亡也从未像这次一样将自己展现的如此直白。他还不想死，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一使劲好像理解了什么，懵懂变成了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