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跨一万年

琴谷给自己满上以后，接着给旖旎也倒了一碗，而后才是给苏沐谦满上。

在他心里，苏沐谦已经不是外人了。只是旖旎毕竟第一次见面，看上去也是破带喜意，但第一次还是委婉些的好。

半个时辰过去，三人已经饮了两坛子酒。

数日之后，苏沐谦带领着琴谷来到京城。

都城以南二十里外便有一座驿站，此时在驿站迎接苏沐谦与琴谷的，便是旖旎将军。

“苏兄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先行里面歇息。”旖旎对苏沐谦道。

三个人，就这样一人提着坛子酒，饮着。也有无数新鲜见闻，彼此之间在驿站房屋内聊着。

旖旎本是女儿身，还要去隔壁房屋休息，酒被大口喝尽，便别了苏沐谦与琴谷，转身回了房间。

旖旎走后，琴谷酒已干，自行找了张床，倒床就呼呼大睡了过去。

只有苏沐谦，坛子里还有酒，提着坛子倒了一碗。

双手举起了桌上的那碗酒道“愿王兄一路走好，后续事，自有我等前去。”

话毕，苏沐谦便将碗里的酒顺着地上倒了下去。

这一碗酒，是敬王林一的。也是敬来日方长，前路漫漫。

本是兄弟五人，今李阳东镇守阳城，陈川俊带百姓入了仁州城。

华正方生死不明，王林一自己不在了。

苏沐谦一想到这些，便又默默倒了一碗酒。独自一口饮尽。

酒已干，人无眠，多少愁眉事。藏于苏沐谦。

也只有自己明白，自己独坐至天明！

苏沐谦就这样独自在桌旁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似是酒到伤心时，不觉便直接睡了过去。

次日辰，皇帝欧阳俊宇来了。

今日欧阳俊宇并未早朝，而是匆匆见了丞相之后，自己便布衣离开皇宫，来了驿站寻苏沐谦等人。

此时天才刚明不久，苏沐谦想是也只睡去少顷。

皇帝入了房间，琴谷已经坐起，旖旎紧跟着欧阳俊宇。

欧阳俊宇示意道，先不要打扰苏沐谦，他毕竟刚闻自己好友战死云州城，此时的心情，只有他自己可以慢慢平复，世上哪来感同身受。

苏沐谦能够感觉到，已经有人进了房间。他也缓缓醒来，睁眼看到的便是欧阳俊宇和旖旎。琴谷则是坐在他的身后。

“不知皇帝陛下前来，有失远迎！”苏沐谦道。

说着苏沐谦便要行礼，被欧阳俊宇一把拉住。

“苏兄你我不必客套，行礼这事只在朝堂众人眼中即可。”欧阳俊宇道。

“哎呀，你就是皇帝陛下，看着虽相貌平平，但是气度不凡哦！”琴谷笑着道。

“兄台好眼力，我本也就是普普通通之人。至于皇帝九五至尊什么的。只是身在了皇家而已，不必在意。”欧阳俊宇对琴谷道。

“如此甚好，反正我也不是你朝之人。你们的那些繁文缛节，如果要算。不知我都可以当多少人祖宗啦，哈，哈，哈！”琴谷哈哈大笑道。

“如此说来，兄台岂非凡人？敢问兄台哪里。看来也苏兄真是神人，结交的也都是奇人异士也啊！”欧阳俊宇道。

话毕，苏沐谦紧忙看坐，欧阳俊宇，旖旎、琴谷也都围着那张还有昨夜酒味的八仙桌坐了下来。

苏沐谦不紧不慢对欧阳俊宇说起琴谷来历，旖旎倒是不显得惊讶，早在昨夜喝酒之时，旖旎便知悉这其中缘由。

欧阳俊宇虽然贵为九五至尊，这一听倒是惊恐了不少。

在平日里，山海无涯、宇宙鸿荒之类书籍自己也是看了不少。

可是要说到一万多年前的种种，皇帝可又是惊喜也是好奇。

在好不一番措辞介绍中，高高在上的欧阳俊宇显然已经变成了悉听师长的小小学童。

大约也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这才将琴谷和有关他的一切向欧阳俊宇道明白。

欧阳俊宇此行，其实就是为了与苏沐谦商榷，必然接下来的一步棋是要对付蜀王了。

“苏兄，现今国难危机，也神州大地已然属于是到了民族危亡之际。我知苏兄虽未入仕，却也热心于民，敢就这水火乱世。”欧阳俊宇道。

“欧阳有话直言，我等此次前来，便是也想听上一听，阁下是如何看待目前处境。”苏沐谦道。

“既然苏兄出此言，我便明确告知。”欧阳俊宇道。

如今乱世当头，联盟国等十四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四下作乱。

朝廷军队本就有限，守护边疆的一百五十万大军，一人一马也是不可动的。

而由蜀王领导暗通款曲的五个藩王，现也正在与蜀王狼狈为奸，个个手握数十万军队，朝廷若是要收复这般乱臣贼子，就眼下情景，也只是作个有心无力之称罢了。

皇帝虽年轻，也毕竟在朝坐了十年余的人。

如果没有眼光毒辣，心胸如海，恐早就江山易主，保不齐小命难保矣。

欧阳俊宇思绪良久，从听闻苏沐谦事迹，一直到与苏沐谦会面又到半年多前相聚分离，欧阳俊宇深知，苏沐谦，人才也，如若能够一心救乱，国有望也。

苏沐谦已完全明白皇帝目的。

欧阳俊宇，苏沐谦，琴谷，旖旎四人在屋内待了数个时辰。

待到黄昏时分，欧阳俊宇才与苏沐谦等人道别，缓缓离去。

此次苏沐谦身上的担子重了不少，甚至重了太多。

他答应了皇帝，皇帝在朝周旋各方官吏。而他苏沐谦自己，便要长途跋涉江湖，随着四海为家、战火纷飞的世道，组织所有有识之士，只为将来能够力挽狂澜。

好教那联盟国等十四国土崩瓦解，从神州大地上退出去。

琴谷也深知，苏沐谦是他带着横跨一万年的所有故事和使命，必须仰仗和唯一辅佐的朋友。

旖旎并未离开，欧阳俊宇临行前交待，旖旎以后便跟随苏沐谦左右，一是旖旎武力不错，如有差池也好歹有个照应；二则是皇帝留下监督苏沐谦的。

旖旎虽然始终爱慕着苏沐谦，可皇帝陛下下令，自己好歹也是个皇家女眷，她一刻也不能怠慢。

苏沐谦领着琴谷，旖旎两人，称着夜色，直接上了路，头也未向京城看一眼，直接往云州城纵马而去。

云州城内，大火连三日，所有旧城街巷全部烧毁。

半个月前还是一片祥和，百姓个个你侬我侬，尊老爱幼的清明城郭，如今一去而不复返。

王林一的人头，依旧高高悬挂在那城楼之上。吴凌志早已带领着他的大部分回到了自己地界。

苏沐谦、琴谷、旖旎三人已在行色匆匆，马不停蹄里赶到了云州城。

苏沐谦见到城楼之上挂着的那颗头颅，心里不禁难以自处。

这是王林一的人头，也是曾几何时同自己把酒言欢，诗歌纵揽山水间的那个王林一。

如此凄凉，如此暗淡。

最终的下场，连一具全尸都未曾留住。

琴谷拍着苏沐谦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安慰他来着。可是都是男人，流血不流泪、无声胜有声了。

旖旎站在苏沐谦与琴谷后面，眼睛里不禁展现出了泪花来。

她在流泪，看到王林一、看见云州城，不禁落泪。

只是所有的泪水，也洗刷不了这数十万的亡魂英灵。所有的哀思，也无法改变往日一片祥和的云州城再现。

唯一的，便是早日把那贼寇赶出去。早日让黎明百姓不被欺凌，不被虐待。

苏沐谦已然回过哀悼的神情，招呼着琴谷，一起去城楼上将王林一的人头取下，找了一张军旗，将头颅包裹在内。

而王林一的尸身，在数十万人掩盖中，不知被覆盖在了哪里难以寻到。

此时已经入夜，苏沐谦带着琴谷和旖旎，还有王林一的那颗头颅，往云州城外牵起马走去。

在云州城外近三十来里路，黎明将起，这三人在缓然停下。

苏沐谦找到了一片白杨临行，寻到一颗稍大的白杨树，就在那颗白杨树之下，将王林一的头颅，埋葬在了那里。

这也可能是苏沐谦遂了王林一心愿，他生前极爱种这白杨树。

如今王林一已然不在这世上，那就埋葬在此，从此长久与白杨林为伴。

从此他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世上苏沐谦也再无王林一这个兄弟了。

苏沐谦开了两坛子酒，琴谷和旖旎就在不远处等候着。

对着王林一的墓穴，有一块碑，上年写着，“挚友王林一千古，友苏沐谦立。”

苏沐谦就对着这一块碑，对王林一说着，倾诉着，不知过了好久，苏沐谦直到把自己坛子里的酒饮尽，才慢慢回头去寻琴谷和旖旎。

现在的天已经亮了很久，苏沐谦找到琴谷与旖旎，三人乘马，正在快马加鞭往阳城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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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将军安好？”苏沐谦问道。

“承蒙苏兄挂念，京城一切安稳。”旖旎道。

琴谷也是一个及其喜好酒的人，看见旖旎从柜子上把酒取来，话还没说上，琴谷便急匆匆接过去，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

话说这琴谷也毫不客气，他与苏沐谦虽说认识最短，却两人之间一见如故，此时更是惺惺相惜般的一起赶路。

而现在朝局复杂，苏沐谦并无官职在身。皇帝深知朝廷也已被各路藩王安插了无数眼线。

第二十章坟墓

“来时听闻苏兄说起，京城有位女将军，长得苗条且一身武艺超群，以在下今日所遇，可便是姑娘了？”琴谷笑着道。

“那是苏兄缪赞啦，奴家也就是俗人一个，只会舞枪弄棒。要说生的好看，恐是入不了苏大才子法眼滴。”旖旎应承琴谷笑道。

苏沐谦一想到这些，自己也几经无能为力。便是身前的琴谷与自己加起来，能力再强大，武力超群也断然对付不了联盟国的百万铁骑。

所以苏沐谦算是秘密到京城，待到明日早朝后，皇帝陛下自会亲自赴驿站，与苏沐谦有要事相商。

三人依八仙桌入坐，驿站小二已将饭菜上桌，三人相互应承一番便开始了动筷吃饭。

旖旎此次还特意为苏沐谦带了好酒，不是原来喝的女儿红，这次带的是旖旎几年前自己酿造之酒。

三人已在驿站房屋内坐下，旖旎道出了前几日雍城和云州城的遭遇，苏沐谦一直沉默，眼里难免多了些泪光。

王林一现已战死云城，而华正方不知所踪，也许还活着，也许被敌人用以酷刑此刻正在生不如死的煎熬。

旖旎提议，既然都是好酒之人，索性今夜无事，便不如还剩三坛子，一人一坛子直接分了饮值当。

苏沐谦无话，只见琴谷喜呵呵道了句“甚好，甚好！”

况且现在蜀王那边的六十万人马，也尽归联盟国调遣所用去了。

天已尽傍晚，今日是见不了皇帝。皇帝也知旖旎与苏沐谦半年前有些交情，此次旖旎便是奉了皇帝陛下之命，前来此等候苏沐谦的。

“哈，哈，哈我京城妹子，本就长相婀娜，美丽光鲜。琴谷兄只初来乍到，往后自会遇见许多人的。”苏沐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