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登法环：褪色者归来

倒是诗寇蒂神色如常，她看看蒙葛特，又看看左手的大把赫帕草，终于下定决心，忍痛抽出一片递给蒙葛特。

“要来点吗？围城这么多天，在王城你绝对吃不到这么新鲜的……哎有话好好说别举棍子！”

初到罗德尔的旅者总是错误地估计王城的大小。

被葛瑞克百般折磨的王城士兵，终于久违地迎来了喘息的时机。

入夜后城墙上少见地飘起长笛悠扬的旋律，恬静祥和的氛围仿佛让诗寇蒂回到了初入王城的那一夜，但是太阳已经逝去，沐浴在赐福中的黄金时代短暂地闪烁着，如长夜中行将熄灭的烛火。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份和平不会持续太久。

即使是红狮子军团，也无法控制两道城墙之间的所有土地。道路完整的西侧归于侵略者，遍布林木的东侧依然属于王城，或者说，是谁也无法彻底掌控的无主之地。

对大多数王城居民来说，内墙之外的世界已经称得上是蛮荒地，鲜有人至的森林甚至有卢恩熊出没，最适合隐藏一些古老却不得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的秘密。

比如埋葬半神血裔的王室墓地。

也适合隐藏一些不便透露身份的旅者。

比如身负使命的领主和骑士。

“不吃就不吃呗，咋还带动手的……”全身金甲的骑士抱怨，“赫帕草蘑菇炖肉可香了，别怪我不给你做啊。”

“我带你出来是来野餐打猎的吗？”普通居民打扮的领主恨不得用手杖在树根上戳出一个洞，“你真当郊游呢？”

“手痒难耐，手痒难耐……你在野外走路难道不会顺手打个猎摘个果子吗？身体它自己就动起来了我没有办法啊。”诗寇蒂理直气壮，“等一下你抬手杖干什么……淦你还用延迟斩？！”

“身体它自己就动起来了我没办法。”蒙葛特面无表情。

“咒血就不必了吧？！”

“手痒难耐，手痒难耐，从下水道出来就一直没机会试刀——”

“墓地，对了英雄墓地！”诗寇蒂在棍影下抱头乱窜，“为啥说亚雷萨是葛德文「名义上」的埋骨地？”

看到诗寇蒂急中生智把话题拉回正轨上，蒙葛特冷笑一声放下手杖，“因为葛德文并没有埋在那里。真正的葛德文……已经没有任何墓地可以容纳他了。”他摩挲手杖上的木纹，尽力摒弃心中的不安。

或者说，死王子将无处不在。

坐在罗德尔之王的位置上，无论是否愿意，总有无数的秘密本能地向他涌来，有些秘密让人不安，有些秘密本就不该诞生。

玛丽卡的离去不代表黄金律法的消散。

错误而畸形的死亡，也许才是黄金律法崩溃的起始。

“那为什么还要派人看守……”诗寇蒂皱眉，“是饵。”

蒙葛特不由地多看了一眼诗寇蒂，“对，亚雷萨墓地是饵。由熔炉骑士看守的饵，足够震慑一批不自量力想去探究葛德文死亡真相的蠢货，看起来也足够真实，也许可以钓出一些真正的大鱼。葛瑞克唯独在这件事上处理的不错，虽然不清楚他是不是只是想恶心一下奥陶琵斯，空无一物的荣誉最是折磨……”

蒙葛特突然停住，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隔着晨雾与枝叶，另一边传来踩踏松针的的脚步声和两个陌生女人的交谈声。

“确定在这里吗，芬雷？”

“是的小姐，按地图就是在这附近。”

“我不喜欢这里，太潮湿了。”

“天快亮了，雾很快就会散去。穿过那座桥……”

“等一下芬雷，我听到那边有声音。”

声音？蒙葛特皱眉，的确有纤维被折断的脆响……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怒视诗寇蒂。

少女讪讪地把手从拔了一半的蘑菇上缩回来，摆出一副无辜的笑容。

就像不断转动绞盘的机弩，钢弦越绷越紧，每沉寂一天，凝聚在箭矢上的杀意便锐利一分——

思考这些并无意义，诗寇蒂能做的只有整顿军队，催促调香师的工作，还有准备野餐盒，在铠甲里藏好便服，于第二日清晨早早等在城墙上，跟着蒙葛特溜出王城……

诗寇蒂正蹲在树根下嚼赫帕草叶子，抬头茫然地和他对视。

面前的景象过于怪异，蒙葛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鹰怎么可能被局限在下水道或是一方小小的王城，它的归宿应该是整片苍穹。

无论奇袭造成了什么后果，接下来直到天黑，攻守双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按兵不动。

她这是担心蒙葛特的安全，绝对不是为了出去玩！骑士……骑士的事情，怎么能叫玩忽职守呢？

就像现在，苍白的薄雾在林木间弥散，带着湿漉漉的寒意，她跟在蒙葛特的化身背后，目光机敏地随着亚坛高原变换的丛林景色游走，右手搭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护主……

蒙葛特捂脸叹息，他别过头去，“下次提醒我，不要和你一起出门。”

蒙葛特拄杖前行。

也许应该对她宽容一些？毕竟是他用责任和承诺把诗寇蒂拴在城墙上的。她有才能，还年轻，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是理应比自己这个被诅咒的残次品走得更远。

良久听不到诗寇蒂聒噪的嗓音，背后传来的只有窸窸窣窣的怪响，蒙葛特忍不住回头。

诗寇蒂猛地窜过草丛捉住那对长耳朵，右手抽出那柄雕满植物花纹的黄铜短刀，倒提起猎物熟练地放血剥皮，肉片和内脏分类放好，剔出兽骨削成骨箭……

注意到蒙葛特抽搐的眼角，诗寇蒂略一思索，指着地上七零八落的沾血骨架怒斥：“大胆野兽，胆敢冲撞赐福王御驾，我必啖你肉，饮你血，抽你筋，将你挫骨扬灰……”

毕竟和黄金树相比，无论多么宏伟的造物都显得精致小巧。到处缠绕巨大根须的王城仿佛一件被黄金树捧在手心的玩具，但是这件玩具有着长达百里的千尺高墙，两道城墙之间的空隙足以塞下第二个内城。

也塞得下一整片森林和一道河流。

早在诗寇蒂的出城计划里包括她自己的时候蒙葛特就该想到的，这家伙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放风机会……还在下水道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经常往上跑，现在出了城，她简直变成了一只拴不住的大狗，四处乱跑满地刨坑，就差上树逮鸟下河摸鱼了。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也可以被形容为孤傲率性，无拘无束，对一切都抱有旺盛的好奇心。她是天生的旅者，追逐新奇之物如同追逐风暴的猎鹰。

“有跳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