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封天启

“告诉启皇，就说……老夫尽力了……”

他的话语向着远处散去，他的身影显着萧瑟，与这声音融合，透出了一股难言的孤独与没落。

而他持起放于一旁的骨杖，有些踉跄的站起身，眼前的世界依旧漆黑，但他拒绝了搀扶，只是抬头望天。

“咔嚓……咔嚓……”

苍凉的北风在这天地内呜咽作响，阵阵白雪随风而舞，一层层洒满大地，将苍穹分割支离破碎，远远一望，若银装素裹，遍地荒凉。

城池中心，有一座高耸的塔状祭台，其通体漆黑，直插云霄，呈三角之形，屹立于漫天风雪之中岿然不动。

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一般，眼前的皇者正不慌不忙的把藏书之库的各类书籍一一放进了一艘巴掌大小的小船上，而那些书籍记载了他们的文明，里面有先祖开辟的修行道路，内有不世玄功，有世家绝学，有化外奇术。

“方才，外头的动静不小，见到你来，我就知道祭司失败了，所谓未来，看来我大夏是看不到了。”

少年帝皇笑了一声，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启禀陛下，祭司他……真的尽力了……”

那个跟随者握紧了拳头，但还是强打精神说出了不争的事实。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与天争命不易，大祭司这些年的辛苦，吾自是知道的，三千年间，光是混沌大难，朕就见了不下三起，底下万劫，被我帝剑碎了至少不下百道，天灾地难更是每天都见，老实说，有点厌烦，但谁能料到，最后我堂堂大夏竟会灭于人祸。”

少年帝皇的语气带着些许自嘲。

“收拾好细软准备跑路吧，跑的越快，装的越多，大夏内但凡值点钱的库存我都开了，只要能活的下来的，不说一辈子，就是一百辈子也够你快乐逍遥的了，哼——现在想想还是有点不舒服，要不是我实力不够，护不住你们，才不会把库存里那些宝贝便宜你们，若是那没死透的老祖泉下有知，又该骂我败家玩意了，不过也无关紧要吧，只要知识还在这艘船上，我大夏还能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年轻帝皇有点无奈的把手中书籍塞进小船之内，却还是故作轻浮的跟那个黑衣随从说道。

“陛下为何不逃？”

黑衣随从一愣，回过味的他微感吃惊下，却还是不由开口问道。

“这大夏，你可以跑，大祭司可以跑，黎民百姓可以跑，但朕不行，朕是人皇，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必担其责。”

“朕终究是做不到先一步背着子民跑路，总得有人殿后不是么，就当这是我作为皇者最后的操守了。”

年轻帝皇满不在乎的说着，却是对于该随从的问题轻笑不已。

“希望……真的有希望么？”

随从看着眼前的帝皇，终归是问出了自己所在意的问题。

“朕记得你好像叫……商汤吧……哈哈，看你的样子是我说错了，抱歉，藏书阁住久了，连臣下的名字都记不住，是朕的失职啊。”

帝皇突然指着黑衣随从，随口说了一个名字出来。

但显然，看着黑衣随从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帝皇就知道自己说错了，不免摇头笑了。

“若是陛下愿意赐名，从此以后，我就叫商汤。”

许会后，许是为了让自己的帝皇不再尴尬，黑衣随从只得躬身拱手附和一声。

“好吧，商汤……方才你问朕是否还有希望，你觉得连大祭司都看不到的东西，朕这个对推演一窍不通的人皇知道什么不成，前路对朕来说可是跟你们一样迷茫，但王不能迷茫，王必须得给底下的子民一个方向，一个退路，一个选择，一个交代……”

“人皇就是这么一个角色，就像你看到的，朕因为自己的失败，正在为自己的子民准备一条退路，朕的皇朝可以倒下，但知识不能流落，唯独这个，朕绝对不许，所以很早之前，朕和祭司在推演到失败的可能后，就已经开始着重打造这艘满载知识的飞舟，以防真的万劫不覆。”

“相信不久的将来，这片名为大夏的遗址上，又会有新的人皇诞生，在此建立新的皇朝，而我的这艘飞舟，其中满载的知识……就会便宜后世的人皇，额——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帝皇这么说着，却是故作心累的用手捶墙，一副无比愤慨的样子。

“陛下，人皇不就是给后人谋福的么？”

商汤看着帝皇，只是苦笑。

“人皇又不是什么圣人，至少我可没有那么无私，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再怎么说也得给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不是？”

帝皇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大劫将近，你还是趁早离开吧，能跑一个是一个。”

许是有些厌了，帝皇将最后一本书册收拾近了飞舟之中，转而跟商汤吩咐道。

而商汤闻言，久久躬身之后，才转身离开这藏书之阁。

“希望，希望是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身为人皇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寄托于希望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逢山开山，遇海填海，这才是人皇该做的事情啊。”

“只是可惜了，我所能看到的未来，祭司看不到，子民看不到……山海分化，仙路横断，举世无仙，这份未来还真是连半点希望都见不到……我大夏这些年来对于仙路所付出的努力终归还是错付了……”

年轻帝皇倚靠在身旁的柱子边上，掂量着手中的飞舟，苦笑不已。

而不久后，帝皇盘膝城头，直视着漫天风雪席卷。

这天，皇城之内，帝剑龙雀在剑匣之内嗡鸣不已。

这天之后，煌煌剑光压塌了大夏的城墙，崩灭了万古诸天，泯灭了六道轮回，大夏之内自此成了绝域。

而启皇和祭司，终归是没能接续仙路，他们发现仙路的时间太早了，早到他们虽然发现了问题，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解决……

“还有希望么……还有么……”

祭台上，沙哑的喃喃之声在这风雪飘摇的祭台飘出，混杂在风雪之中，里头的白发祭司闭阖双目，无奈的凭借着不远处的命珠窥探不远的未来。

祭台上的老者眼见雪龙殇殒，心神俱损之际，喷出一口逆血，待至睁眼之际，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很清楚，远处的命珠已碎，而他目盲。

他空洞的双眼默默的看着天空，许久后，长叹一声。

最后，天空不再落雪，所有的雪花凝聚出了一条雪色玄龙。

“喀嚓……”

“你既然让我看到，就一定有希望……可希望究竟身在何方！”

那祭司沙哑的声音带着苦涩，那是他久久不散的悲哀。

雪，更大了。

此龙一现，立刻仰天凄啸，声音凄厉，祭台下人闻其声不由心神一震，似是要被声音生生撕裂一般。

雪色玄龙腾挪腰身，纵天而去，其速之快，仿若只是一瞬即可直击穹苍，等轰鸣回旋间，雪色玄龙似是撞在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一般，天地震动间，四野嗡鸣不已。

那雪龙再次凄厉的惨叫起来，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层崩溃。就在其将要完全碎开的一瞬，那祭台下方的数十万沉默之人，全部双手掐诀，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那些精血似被某种力量牵引，疾驰而起，如若血海升空，直奔那崩溃中的雪龙而去，与之融合后，使得此龙崩溃之势有了缓和，冲向了更高的天际。眼看雪龙越飞越高，凝聚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就在这时，那雪龙却是猛的全身一震，发出了一声传遍数万里的厉嘶后，再无法阻止身躯的的崩溃，化作了无数血色雪花，飘落下来，远远一看这天地已然被染成了赤色的黄泉。

他们有男有女，围绕着祭台，沉闷不语。

这不是黑夜，只是黄昏，而远处天幕却黯淡的跟黑夜一样，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压在所有人的心头，使每个人都快喘不过气了。

底下的十万部众皆是无言，而祭司的一个跟随者已是离开了祭台，在祭司的吩咐下前往了皇朝最后的防线，藏书之库，里面有他们的皇，目前整个皇朝唯一的皇者。

等到那个跟随者见到了启皇的时候，身着一身紫袍玉带的少年皇者正闲适的整理着衣装。

“今日，山海归一，桑相寻迹，雪风来兮，老夫要为天地测命。”

那声音蓦然变大，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悖逆天道的事情，一方天地风云色变，无数雪花自天空骤然停顿，从四面八方一瞬倒卷，使得天地齐齐震颤！

祭台下方，无数披着黑衣的身影默默地站在那里，远远一看，竟有数十万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