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2年

班主任王美丽打发学生干部去了一趟王富贵家，让他写了一份自动退学的书面申请，就算完事了。

冯七月听完“屁事”之后，心里面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他本想安慰王富贵几句，正搜肠刮肚想着，耳边响起了香甜的酣睡声。

“那你打报告干嘛？”

“屁是王富贵放的！”

“谁？”

可说到底，那不就是屁嘛，值得上纲上线的折腾吗？

王富贵才是个孩子，何能承受得了那种羞辱？

他心里面一直很纠结，直到走在返回学校的路上，还是闷闷不乐。

耿小莲看出了什么，轻描淡写地说起了那件事情，她说王富贵不该主动退学，其实学校压根儿就没想揪着不放。

冯七月心知肚明，一定意义上，她是在为妈妈解脱。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似乎都无所谓了，既然王富贵喜欢做生意，那就去做好了，兴许也是不错的人生选择。

但物化弄人，没过几天，事情突然有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转变。

原来夏绪卫并不是个真正的战斗英雄，就连那个所谓的三等功也是假的。

他的确是个军人，也上过前线，但不是去杀敌肉搏，只是运送军需，卸完货物之后，就原路返回了。

至于那些战斗故事，都是战友们口口相传，或者是从报上读到的。

本来也没人怀疑他所说的那一切，可事情坏在了他自己手上，自从那天在报告会上见到了村长女儿王香草后，就念念不忘，惦记上了人家。

王香草似乎对他也有那个意思，两个人暗地里私通起来。

在有了那么两次约会之后，夏绪卫就吼不住了，趁着酒劲儿，不顾三七二十一跟香草滚在了麦场的草垛里。

香草没有反抗，似乎就算是名正言顺了，但过程中却发生了意外，那个草垛突然着了火。

夏绪卫慌忙逃窜，把没有回过神来的王香草扔在了那儿。

等跑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他良心发现，返身跑了回来，却看见从燃烧的草堆里钻出了一个火人来。

他窜上去，脱下褂子又扑又打，好不容易扑灭了，才看到香草的衣服被烧得残缺不全。

借着火光一看，她的头发烧没了，脸蛋儿也变得黑不溜秋，整个儿就没了人形。

村长王金矿赶到后，打发人开来了村集体的拖拉机，把女儿送到了镇上的医院里。

镇上的医院没敢收留，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派专车转到了县医院，经过细致的诊疗之后，很快就出院了。

令人欣慰的是王香草的烧伤情况并不严重，生命特征还算正常，只是右边的耳垂被烧焦了一点点。

出院之后，王金矿去了夏绪卫家，想把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定下来。

接待他的是夏绪卫的母亲，她告诉王金矿，她儿子已经归队了。

王金矿一听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问夏绪卫母亲：“孩子的婚事该怎么个办法？”

“婚事？啥婚事？”夏绪卫的母亲皱着眉头，眨巴眨巴眼，说，“俺儿子在外面已经有女朋友了呀。”

“啥？你的意思是他有未婚妻了？”

“我咋没听说？”

“是啊，这不是还没订婚嘛，所以就没请你喝喜酒。”

“姑娘是哪儿的？”

“城里的呀，女孩的爸爸是个大老板，开了一家很大很大的工厂，答应等绪卫退伍后，直接去当副厂长。”

“妈了个逼的！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咋骂人呢？”

“我没骂人呀，我骂的是畜生！他姥姥个棒槌的！明明有对象了，还勾搭俺们家香草，这不是欺负人是啥？”

“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怪只能怪你家闺女，是她硬往别人身上扑，到嘴的肉谁还不想吃？除非是个傻子！”夏绪卫的母亲半点都不示弱。

王金矿就像吞了个刺猬，跳着脚骂过一阵后，骑上自行车去了镇上的武装部。

部长一听这事儿，脸都气青了，他说：“这也太不像话了，简直无法无天，走，咱们去县武装部。”

到了县武装部一查，夏绪卫“光辉形象”就彻底被“剥光”了，他不但不是什么战斗英雄，还在部队受过一次处分。

县武装部立马与他所在的部队取得了联系，把情况做了大概说明。

部队那边更加重视，要求地方出具了书面证明，直接把夏绪卫交给了军事法庭。

后来听说，夏绪卫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光是蹲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禁闭，还被开除了军籍。

既然那场“报告会”是假的，那王富贵对“英雄”的诬蔑也就不曾成立，校方愿意重新给他补办学籍。

可王富贵不但毫无感激之情，甚至还断然拒绝了。

他对着前来谈话的王美丽说：“不管怎么样，那两个屁是真的，我理应受到惩罚。”

说完就忙自己的去了。

“他！”胡焕娣伸手指着王富贵。

王富贵早就被吓蔫了，弯腰低头，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

王富贵点头答应了下来，一家人商量了一下，第二天就开墙凿洞，筹备着开起了小卖部。

校方的态度也不明朗，来了个顺水推舟，既然是你自己想退学，之前的“屁事儿”也就与学校无关了。

会场上再次一片哄然，嬉笑不止。

“不是。”

“草！竟然是你小子啊！王……王富贵，这种场合，你接连二三的弄出那种动静来，到底想干啥？”胡开荒大声质问。

“我……我……”王富贵又羞又怕，无地自容，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我吃地瓜吃多了。”

“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王富贵狼狈不堪，直想找条地缝钻下去。仓皇之下，只得夺路而逃，跑了出去。

他一口气跑回了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放声大哭。

一家人的晚饭基本没怎么吃，爸爸坐在桌前唉声叹气，当他得知民兵连长胡开荒不依不饶，要求学校做出进一步处理时，便跟儿子说：“算了，早晚是个开除，这学咱就不上了。”

“是。”

“你的意思是想让地瓜替你担罪了？”

唉！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要不然咋就早不放、晚不放，关键时候就漏气了呢？漏就漏吧，还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我告诉你，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但凡有阶级觉悟的人都能看得出，你这是赤xx的反动行为，是对英雄的藐视！”

“不是……不是，我实在憋不住了，才……才放出来的！”

“地瓜吃多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