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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行

第4章唯我只身荒野

男人沉默。

“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起身,拔出深刺于泥土中的剑,他的眼里如若悬挂一轮烈日,而目光便是可以刺破浓雾的初光。

本是一望无垠的黄草原,可如今鲜血将枯草染的殷红,这是一片红色与枯黄交错的斑驳大原。无数尸体横竖倒着,有被长矛贯穿胸膛的狄蛮,也有被石锤砸碎头颅的中周士兵。

只眼望去,便是炼狱。

男人单膝跪地,身材消瘦,面容冷俊而有英气,眉眼间寡淡无波,跪立于此如若海中孤舟,寂寥却又坚定。

极为诡异的白焰升腾而起,白袍魑巫低身扫腿,以极快的速度躲开此剑,与此同时,再侧身肘击尘无烟的腹部。

这一击干脆利落,尘无烟被震退很远,他的嘴角流出鲜血,但神色依然没有动摇。

“你很厉害,可既然见到了我,那便不能活着离开。”

白袍几乎是瞬间移动,斗篷落下,他的脸棱角分明,无比苍白,却俊丽清秀,白眉高挑,眼眸是深邃的玉白色。

他瞬至尘无烟的身后,以掌重击他的后背,然后再次闪烁至他的身前,一拳击出,砸在他的前腹。

尘无烟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而去,跌落时已经昏死过去。

他再也承受不住如此重击。

已经战斗太久,在长达数季的守逐战中,中周此征的主帅梅山越,在与狄人大军长的交战中战死,四名副将战死两名,重伤一名。

尘无烟率东十八营从东面疾驰奔援,此时,几乎所有的东三营与东七营士兵都在与狄人的死拼中战死。

这是此征接近一半数目的总兵力。

尘无烟作为此征的副将之一,鏖战了一夜,最终杀死被梅山越重创的大军长。

狄人就此败退,可随后魑巫便出现于草原。

他并不清楚为何传说中高贵的魑巫族会出现在狄人肮脏的西嗤荒原上,而已经疲痹不堪的他再已经抵抗不了白袍的攻击。

白焰再次升腾,并不准备留给尘无烟任何机会。

就在他将要跃起时,天际处雷鸣响彻,如若钢镜碎裂时的痛苦噪音。

这是空间被连续撕裂而又迅速贴合所发出的震鸣。

烈日都黯淡起来,随即震耳的语声传来:“魑巫?荒地现身,有何目的?”

犹如天雷。

他知道这是有人正在撕碎空间而来,但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天际处就有一道百丈剑岚携着磅礴浩瀚的巨力向他斩去。

魑巫静静站立,他只是注视着。

他的身后,黑袍从虚无中遁出,向上推起一掌与剑岚迎上,能量对撞,再彼此交织撕扯,宛如巨浪潮汐般的波动,太阳都于其上颤抖。

许久,荒原上恢复平静,高大的黄衣中年男人矗立在荒原上,他的面前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沉洲立契,魑巫不得踏入中周半步,你们来西嗤荒原,有何贵干?”

黑袍与白袍皆沉默。

黄衣中年男人的身边落下一位蓝衫老者,老者慈眉善目,虽面容苍老,可双瞳剪水,目深好似洞悉一切。

老者凝视两名魑巫。

黑袍见到蓝衣老者,稍稍屈身,一只手拽住白袍,另一只手向后撕开一条漆黑的虚无裂缝带着他遁去。

“这是什么手段?”黄衣男人低声沉吟,他拉远视线扫去,发现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尘无烟。

“这不是你的那个小徒弟吗?”

老者已至尘无烟身边,他蹲伏下身,伸出手掌按在他的胸膛。

“断了几根骨头,不至于死,但受伤严重,估计得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了。”

“真狠......和他父亲是一个模样,不然当初我不会留他上浮生山。今天这事,不必对外面说。”

老者对黄衣男人摆摆手,低头思索,如海一样深沉。

黄衣男人却面色严峻,“魑巫隐世也有几百年?如今现身狄人之地,难道说白灵已经镇不住云途了吗?”

老者抬头望向天边的烈日,大阳本灼热刺眼,可他却将目光直视,不避不移,毫无在意。

“与白灵无关......魑巫现身,只能说明他们早已不满于当初的立契。针茸九曲也确实不是人待的地方。”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顺心而为,天意如令,自有应答。”

“......”

......

......

西嗤的荒地上,三名披着斗篷的长袍身影向着远方前行。

落日的余晖将影子拉的很长,为首者身着白袍,他的左侧是一身黑色的长袍,而他的右侧则是一个瘦矮的紫衫老人。

老人面色苍白,神色如小刀冷厉,耄耋之年的老人往往都垂勾着背,可他却依然昂头。

走在余晖下,像尚未垂暮的霞日。

“稀古,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紫衫老人转身消失于原地。

......

......

白无意蹲坐在五珠楼的屋顶,双手抱头数着夜空中的繁星。

有些亮一点,有些暗一些,有些还闪烁着微光,他数不到多少便会数乱,于是干脆放眼望去,用目光把整片夜空装进眼里。

距离他进尘府已经过去近一个月的时间,虽然还是什么都无法回忆起来,可就这样陪着尘长梦读书写字,他也并不觉得乏味。

如果今晚炖的排骨汤再多喝一碗就好了,骨汤可是真的好喝,白无意想着,就这样躺在瓦顶上,嘴里胡乱地哼着小调。

星光映着他的脸,便显得更加白皙。

今夜万里无云,他浅声叹了一口气,扶着膝盖又坐了起来,目光远眺着也不知在看什么地方。

一只白雁从夜空里飞来,它扑展双翼像是在星光中沐浴,乘着小风落在了澈水楼的窗外,用喙轻轻敲了木边,咕咕低鸣着。钰夫人取下它足边的绑的信卷,将纸卷展开:

‘西狄暂时平复,周损失惨重,尘妹夫重伤,已于朝都车往云安,过了广陵,数日便到。

秋风寒凉,保重身体,至此。

落款人:衣葵卿’

钰夫人缓缓卷起信纸,神色担忧,捻着张白纸的纸角,目光失神看着案上的书卷,月色正朦胧,白雁在澈水楼旁的小荷塘里梳洗风尘,水波嶙峋,池面银光斑驳。

“已经离开好久好久了,可要好好回来...”钰夫人从案下取出一只竹筒,将信纸卷悄悄扔进里面然后重新收好。

白雁清唳一声,振翅北飞。

他扶着剑柄,刺地借力才不至于倒下。

有他只身于这片荒野。

魑巫族将中周人族称为谷假,这是魑巫语译来的谐名,意思是狡猾而软弱的模仿者。

他们认为人族只是一群喜欢拙劣模仿和算计其他种族的低贱族群。

两千年前,魑巫族于大沉洲四军征沉战争中失利,便一直深藏在针茸九曲中隐世,百年之间,鲜少现世。

大日灼芒,黄烟率道。

他将头盔随手拽下,扔在一旁,青色的钢盔沾染着已干的垢血,烈阳映着银钢,折射出斑驳的淬光。

男人凝视着远处的上丘,风里夹杂着细碎的黄沙,他眼睛微眯。

天地同色,大道中天。

白袍忽然深深叹息,自顾自地说着晦涩难懂的古语,似乎在悼念,也像在哀伤。

男人只是盯着他,眉目不泛起一丝毫畏惧。

“谷假......这样年轻也可以晋入如此境界,你有资格让我注视你。”

太阳仿佛正坠落地面,丘上,白袍人影站在大日之下,斗篷遮住他的面容,他的手背浮现森然的白焰。

那白袍与周围的一切相斥,可他站在天上地下,就犹如天地本身。

“尘无烟。”

极细的金属摩擦声撕开草原的寂静,刹那之间他闪烁至白袍的身前,手中青剑就要刺进他的眉心。

九曲针茸,魑巫族。

生来便是魂体合一,传说中魑巫是堕落凡间的魔神。

“魑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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