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冻

领头人吃惊反问：“您认识我们祖宗？”

初至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算算时间，穿过空间裂缝最多才一天的时间，马择光就成祖宗了？

还是一群人。

十二个人。

穿着兽皮衣的绿皮人。

“对，祖宗。”

“多少辈了？”

“多少辈算不清，反正死了没五百年也有四百年。”

“……”

“您认识我们祖宗？”领头人不信，

“认识，我们是来找他的，没想到已经死了四、五百年，时间过的真快啊！”初至随口编了一句，问道：“你们住哪？”

领头人：“地下。”目光充满疑惑，祖宗死了几百年，这两人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但是他们又怎么知道祖宗名字的，太奇怪了。

“可以去看看吗？”

“怎么证明你认识我们祖宗？”领头人不敢大意。

初至笑道：“可不好证明，我知道他有一只很大的座骑，他给它取名小龙。”

领头人瞪大眼睛：“天啊，你还知道龙祖。”

他转头和后面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云忆听到他们说：“祖宗以前是不是认识仙人？”

“难说的很，说不定就是因为认识仙人才那么强大。”

“仙人不是传说吗？”

“没有的话怎么会有传说。”

“仙人会帮我们吗？”

“不知道，也许看在祖宗的面上会帮我们。”

听到这，云忆便说道：“你们有困难我们肯定会帮。”

领头人问道：“为什么？”

云忆笑道：“因为我们是你们祖宗的师父。”

跟着十二人穿过山下的林子，一条溪河反射着月光，波光粼粼。

一些类似萤火虫的生物在溪上舞动。

景色美不胜收。

走在其中如在幻境。

初至心神沉迷进去如痴如醉。

顺着溪河向上游而行，没有多久，溪对面的丛林里陆续出现无数的绿色萤光。

“是星牙狼。”领头人大惊，整队人顿时骚动起来。

他们驯养的猛兽竟然夹起了尾巴，发出低呜的害怕声音。

领头人道：“等会大家分头跑，能跑一个是一个。”

“二虎，太多了，跑不掉。”

“跑不掉也要跑，不跑肯定没机会。”

星牙狼速度很快，还是群居，狼嘛，都是群居的，环境的变化也没能改变它们的习性，群居的星牙狼才是它们可怕的地方，往往十几头就算是不小的狼群了，十二个强壮的绿皮人流民是一点不悚的。

问题是这次的狼群有点大，夜色下的亮眼睛数都数不过来。

云忆一眼得出了正确数量，包括还没出来的，足足有一百三十八头。

叫二虎的领头人对云忆初至道：“等会你们跟着我跑，能不能活看天意了。”

初至笑道：“为什么要跑？”

二虎愣了愣：“为什么不跑？”他不明白眼前漂亮的女人为什么要束手受死。

初至笑道：“我是神仙啊！”

话音刚落，二虎眼前就没了初至的身影，再看时，初至已是横跃八米宽的溪河落进了狼群，还带着耀眼的蓝光。

落地时蓝光化为蓝色电光，向着四面八方散开。

一百三十八头星牙狼集体倒地抽搐，没多久一个个没了声息。

十二个绿皮人懵逼呆滞，望着溪河上跃回的曼妙身姿说不出话来。

“天啊！真的是神仙啊！”

……

……

云忆和初至万万没想到这些人是住在地下。

近五百米深的地下。

用的不是火把而是灯光。

按二虎的说法，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地下，包括祖宗马择光。

而灯从那时就一直存在。

文明和野蛮混合成的一个地下世界。

数百年时光，他们将地下拓展出一个可观的蜘蛛网世界，就算云忆能够透视，也无法得窥全貌。

啧啧称奇的两人在地下某个房间见到了绿皮人的村长马大明。

和好奇震愕的村民一样，年过花甲的马大明也是被两人的存在震的说不出话来，老树皮一样的脸愣了好久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地面还有存活的人？”

二虎连忙解释：“是活神仙。”

马大明嘴上没有反驳，但是从神色来看，他却是不信神仙存在，之所以不反驳是因为神明是一直支撑种族延续下来的信仰，没有信仰，他们也不可能在地下活到现在。

二虎将遇到两人的情景述说了一遍，当听到初至只凭一人之力杀死一百多头星牙狼后，马大明无法掩盖震惊，围着两人转了半天，嘴里喃喃念道：“太像了，简直太像了。”

云忆问道：“什么太像了？”

马大明道：“你们跟我来。”

马大明领两人在地下七弯八绕，走进一条没有支道的通道，通道尽头有扇合金门，合金门是文明世界的产物，从这扇门就能看出这个地下世界并不是从野蛮时代走过来的，至少他们曾经有过文明。

云忆和初至相视一眼，心中更加疑惑，难道这里真的是地球？

合金门上刻着两个字：禁地。

很久以来只有村长才有资格掌握合金门的钥匙。

马大明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将门打开，幽幽的蓝光从里面冒出来。

两人走进去一看，一个很大的蓝魂竖立在正中，看到蓝魂的那一刻，云忆和初至确定脚下所站的地方并不是另一个世界，仍然是地球。

而这个密室结构，和孤勇村圣子殿结构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正中有一个雕像，蓝魂放在雕像的手中。

雕像容貌酷似马择光。

或者说就是马择光。

在二楼，两人又看到了诸多的画像。

多是当年孤勇村的村民，其中包括了云忆和初至。

……

……

三天过去，云忆和初至看完了密室里所有历史典籍，终于明白了事情始末。

马择光带着族人飞抵东州，遭到东州空中部队的拦截，云忆为了帮助马择光，曾让白鹤激活了母亲云若华留下的软件，导致东州部队大乱，这也给了马择光生存之机。

云忆和初至上了太空城，马择光则和弓雨嘉残部汇合，趁机攻到离子天道附近，但是被离子天道内部的自动防御给阻拦。

白鹤分身恪尽职守，硬生生阻拦了马择光他们三天，如果仅是这样，马择光等人还是有机会攻下离子天道的。

但正是这三天，西州、南阳、临北三州联盟部队抵达，看到乌压压的空中部队，马择光部队只能被迫离开，离子天道就此落进联盟军手里。

随后十多天，马择光等人远远看到离子天道不停有梭子机升空，日夜不停，显然在进行人口迁徙。

对外界了解不多的马择光还梦想等着联盟迁徙完自己这边还有时间，但是弓雨嘉却知道地球上人口何其多，就算还有半年一年时间，只要联盟想，迁徙工作是不可能结束的，不止人，还有物资，要运输的东西太多了。

弓雨嘉要另谋生路，马择光却还想再等等。

随着天气越来越恶劣，寒冻愈发临近。

运输还没完成，联盟部队先内乱了，显然谁都想先行离开，包括士兵。

这种乱象灭了马择光最后的心思，弓雨嘉也从自己的渠道得知了另一个避难所的消息——东州除了从太空城撤离方案还有另一个地下避难方案。

在东州首都永安郊区有一个五百米深的超级地下避难所。

这个避难所是东州一些富豪和有权却权力不大的官员联合建的，这事东州当权者是知晓同意的，之所以同意，自然有着多方面的因素。

主要原因还是不想让那些没机会上天的人太过绝望，当权者希望在最后撤离的那天，东州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稳定。

超级地下避难所自然不会是一个。

离马择光等人最近且最大的只能是永安这一个。

十年建造，永安的这个超级避难所足足能容纳十万人。

弓雨嘉得不到上天的机会，只好将目标放在了这个超级避难所上。

这个超级避难所入口十分隐蔽，在一个养殖场的厂房里，而天上的联盟军注意力只在离子天道上，保证离子天道不受破坏，竟然完全没有发现避难所入口，而地面上东州残部动向只要不接近离子天道，他们也不会分散精力，包括马择光这支遮都遮不住的有显著特征的部队。

养殖场和离子天道方向相反，马择光率众离开反让联盟军松了口气，没有一丝干预。

占领避难所少不了会有冲突，马择光在付出五百多名族人的情况下占领了避难所，然后亲自骑龙带着乌鸦大鸟群去接后续步行的族人。

剩下的近十天时间，马择光就这样往返于运输中。

直到气温开始迅速下降，只能忍痛放弃了尚没有接到了数千人。

当降温超过零下一百度后还在疯狂下降，联盟军彻底乱了，均是疯狂涌向离子天道，造成了人类史上最为壮观的一场爆炸。

离子天道炸了。

爆炸破坏力不大，不到五公里的爆炸半径，腾起的爆炸光芒先是膨胀，后不张反缩，缩成直径不到一里的光球，然后……

绚丽的离子冲击波覆盖了半个地球。

所过处刮地三尺，建筑物化为烟飞。

冲击波散开时，崩塌的离子天道传到太空城，于是天上仿佛多了一颗数倍大的太阳，火雨从天而降……

整场爆炸甚至让寒冻都退避三舍，足足两天时间，半个地球的温度还在零上。

两天后，末日寒冻才将地球全部覆盖。

地球成了一个冰球。

进入漫长的冰封时代。

至此，两人彻底明白自己所站的地方仍是在地球，一个五百多年后的地球。

空间裂缝通往的不是平行时空，而是一个时间跨越。

一步五百年。

难怪徐秉坚化为烟灰。

难怪没有一个活人能活着过来。

有限寿命的人哪里能抵过五百年时光，自然都死在一步之间。

这些人想方设法争死争活要通过太空城的空间裂缝逃难，到头来不过是争着去死。

而真正活下来的人却是地球上那些迫于无奈的人。

真是讽刺。

两人心绪复杂，久久不能平静。

“地面的温度有十度左右，为什么不重回地面？”终于从复杂心境回归理性的初至问。

马大明叹道：“难啊！”

这个马择光的后人解释道：“一年十二个月，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气温在零人，十度左右的时间仅仅不到十天，平时最低温度还在零下六十度，想回到地面太难了……”

零下六十度并不是一个完全不能生存的温度，难度不止在气温上，主要是外面的世界太危险。

末日寒冻席卷全球，最低温是人类文明理论上的绝对零度，但实际上这个温度是末日寒冻一个瞬间值，可能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幸好是瞬间值，所以人类藏在地下五百米活了下来。

能活下来的当然不止人类。

还有那些聪明的动物，以及本就生活在地下的某些动物。

特别是流放区深处本就变异了动物，活下来的相对更多了。

离子天道爆炸产生的离子冲击波也有着自身的影响，地球表面形成了某种离子污染。

五百年的时间，这些动物进一步适应进化，成了适应地球的新物种。

流民的地面活动屡屡遭遇这些物种的打击，星牙狼不过是其中一种弱小的种族罢了。

而这些还不是他们最大的忧患，真正的忧患是足以替代人类成为地球霸主的新猩群。

如果不是马择光座骑小龙，这个地下世界早在百年前就不存在了。

云忆和初至从马大明口中了解了好几天，才算了解这些暗居人目前存在的困境，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晚上出去活动。

暗居人是他们给自己的代名。

后来两人还在地下极深处有岩浆的地方见到了尚活着的马择光座骑小龙。

这头人类基因调和的大块头虽然没死，却已经到了暮年，再强大的巨兽临到寿命终结也不由露出了弱小的一面。

这个有了极高智慧的巨兽认出了云忆和初至，巨瞳流露出欣喜和不解，甚至还有忧伤和追思。

真是一个可爱的大家伙。

云忆没有把它当兽类，一个人和它絮叨了很久，它发出不同的叫声来回应。

小龙表现出对马择光族人的担忧，云忆向它保证：既然我来了，自然会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小龙显然听懂了，再无担忧，一头扎进了岩浆里，将自己葬在了火热之中。

暗居人……估且这么称呼他们。

暗居人最初的血脉并不全是流民。

马择光占领避难所没有对里面的人赶尽杀绝，所以里面有大量原东州民众，当然，五百年时光足以消弥了其中身份之分，一起在这地下求存，延续着人这个种族。

这就是整个大概情况。

云忆很乐意作为他们的一分子生活下去。

目前的问题是作为纯机械身体的人，该怎么在这个没有科技建设的世界里获得活下去的能源。

唯一给他和初至希望的便是这地下亮堂的世界，灯算是唯一有着科学时代的物品了。

那么电从哪里来？

在另一个机密地点，他们找到了答案。

蓝魂。

以及还有作为避难所必备物资的可控核聚变电池，长久的时间让这些电池还有上千之多。

初至欣喜若狂，对马大明道：“作为你们祖宗马择光的朋友，我们决定帮助你们在地面上建立城市。”

那只猛兽跑回林子后这些人便陆续出来，拿着骨矛围住了洞口。

猛兽跟在这群人身后。

云忆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初至试探问：“认识马择光吗？”

两人异口同声低语，同时升起极度荒谬之感。

林子里藏着的是人。

这群人也不攻击，警惕着打量两人，似乎是从来没见过云忆和初至这样装扮且黄皮肤的人。

也从不见如此英俊的男人和如此漂亮的女人。

这些人衣着虽说很原始，武器也是动物骨头做的，但在不经意的地方挂着些文明都市才能生产的饰物，有玉有钻石，有个人腰间还憋着把合金匕首。

怎么可能！

云忆疑惑问去：“这里是地球？”

领头人回首望了众人一眼，点头：“是，你们从哪个星球来？”

给他们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云忆和初至也在打量对方。

两人都懵了。

“祖宗？”

云忆和初至不由互视，两人都流露出诧异和疑惑。

“流民？”

两人站在洞口，如神仙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