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犬

入目之处便是飞船、货堆、高挑的仓库以及照明和通风，材料上原始，设计上落后，但感觉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啊。

然而阿诺德有着自己的认识，便点指周围的环境说道：“当然可笑，研究了这么久还没有得出合用的技术，他们算是研究了个什么？花费公款在这里膜拜机械之神吗？你看这些满嘴奇怪专业名词的家伙们，像不像是原始文明的祭司？”

“啊？这样子的吗？？”听到这种说法的叶正青无疑有些愣神，但主要是不理解怎么能将这两个方面联系在一起的，“你说是就是吧，要是用不上就让他去干活呗。反正这个基地里人多，往哪里调拨都随便。”

阿诺德在船内的驾驶舱中检查面板，一面通过泛文明翻译工具进行勉强的阅读，一方面还在看中想要的东西后轻巧地拆卸，不多时就使得随身的袋子鼓鼓囊囊了起来。

阿诺德在待拆卸的引擎部位进行切割，他会根据材料的不同而选用不一样的切割方式，小心翼翼的表现就仿佛优秀的外科医生一般。

至于基地内的研究设施以及库房也都不乏他的出没，在相关的档案室内更是得阅览既往的记录。甚至于早已被催眠许久的工程师也都被叫在了面前，然后一一就这些土著所研习、所领悟的部分进行询问。

阿诺德：“你不疼吗？”

叶正青：“难受，让我砸几下。”

“可正在运过来的是精密仪器，边去，别弄脏了。”

“哦。”

阿诺德，阿诺德，还是阿诺德，他不只是在忙上忙下，还是在同时以前后内外上下多个位置和视角活动着。此刻与其说他是一个操作者复数的化身，不如说是一个以自己领域将基地笼罩起来的半神。

他的行为对于落后文明的存在无法理解，旁观也难以窥其全貌，就是想模仿也模仿不来。

然而既然谈兴被勾起来了，阿诺德还不肯就此结束话题，反而是有感而发道：“还不仅如此，这些土著对于他们研究的东西实在缺乏概念，怕是连当初坠落在这里的外星人也都是吧。所以我估计当时要么是一堆纯应用派的大胆乱飞，要么是随船的机械师死在哪场事故中，不然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可笑的演变。”

“可笑？”不解的叶正青看向周边，他并不理解阿诺德想说什么。

在旁打下手的叶正青只顾着下令指挥，拆卸、搬运和清理的活都是交给其他被催眠土著去做的。不过再见到不止一次这样的抱怨后也忍不住了，遂不解地向阿诺德问道：“你不是说这是我们这边联盟的船只吗？那技术应该是共通才对啊，怎么还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阿诺德在老旧飞船的身体内巡线，并且是以四个化身的视角在进行体验，只要走上一遭就能在心中构筑出完整的模型。

然而就算是如这样的表现也还是遇上了难题，比起与默不做声的机械打交道容易，阿诺德发现与会思考、会说话的智慧生命做交流还是比较难一些，哪怕是在阅览那些小众文字时所遭遇的阻碍。

到不是由哪个突破了催眠的压制，以他们那简单的小脑筋和科技水平还没那能力，起码得再发展上个几千年才能堪堪摸着个边吧。

他还想着赶紧收拾完了设备就能早点修复小猎犬号了，然后再保着一船组员们顺顺利利地返回家乡，却是没想到还得做这种从头开始的钻研，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实在是让脑袋都变大了。

“因为技术换代了，而且我还对其中部分没怎么接触过。”先是直接了当地做出了解答，但看旁边这个帮忙的家伙还是难以理解的样子，机械师就换了个方式，“你看，我们所有的技术都可以向上追溯，最终可以回归到某个刚刚被打制出来的石器上。要我去做石器的话也不是不能，但是性能上肯定没法立刻符合需求，怎么也得多练手几次才能逐渐像样吧？”

看叶正青赞同地点了点头，阿诺德便指着身前的飞船说道：“这个破玩意也是差不多，我以前没接触过，所以得多花些时间才能了解。但想想这玩意比石器麻烦多了吧？那要了解起来的话不也得成指数倍的难度？”

大概算是理解伙伴的烦恼了，受操作的土著傀儡就总结道：“哦，说这么多就是不熟，知道了。”

再加上由于是高度保密的工程，所以相关专业词汇甚至都不会出现在翻译书籍上，以至于叶正青先期所做的努力多少打在了空处。

所以阿诺德在降下后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接手战利品，反而是陷入了一个不停猜谜以及重新构建知识体系的麻烦中。

然而没想到刚才说了那么多都不曾让阿诺德动容，反倒是听到这里便令他心生感慨，说道：“虽然技术是很厉害的东西，其实也很容易一不小心就过时了呢。看他们之前是多么的厉害，但在被比下去后就什么都不是了，唉……”

原本在这里的活计就相对繁杂，于精神疲劳之后说些闲话也是松缓的办法，但有些话却并不适合。就好比只是这句话就引得叶正青也跟着叹气起来，然而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就只能攥着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动着。

“哪怕给我个升维杂碎的残骸呢？好歹为了冲突、为了兴趣也是研究过的，给我这么一个技术的方言区是在降下惩罚吗？”

末了就时不时有个化身在疲惫之余发出呐喊，待高举的双手放下后又会重新投入到研究之中，倒是一点都没有耽误整体的工作。

主要的障碍其实是在于文字方面，尤其是关于不对外公开的学术部分，很容易就会形成一套独立的自创术语和学术规范的氛围。而创立这么一套东西的群体又往往是知识人，所以多多少少会有使之变得晦涩难懂的倾向，哪怕是该文明中的其他学者都未必能轻易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