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录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但红衣少年哧溜一声爬起来飞奔而去！

白寒冰，大刀和小刀呆呆的回过头来看着妇人，她回过头来，看着三个人的眼神，粲然一笑道：“没事，小孩子就该敲打敲打！别看着我啊，赶紧吃啊，这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白寒冰自认自己遇事很冷静，但是当一个人饿极了而恰好又有绝世美味摆在眼前，相信所有人都不可能有第二种想法，白寒冰自然也不例外，他的心思马上就回到了眼前的鱼上了。白寒冰必须承认，他虽然爱吃鱼，但是小时候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让他对吃鱼是纠结万分。说起来很简单，他被鱼刺卡了。最后他求救于花无色。一直以来被他整怕了的花无色终于逮找机会了，硬逼着他喝了一大瓶恶心无比的怪药，自此他就烙下了阴影。不过当他尝了眼前的烤鱼第一口后就惊喜的发现，这条鱼竟然没有鱼刺！这滑而不腻，柔而不韧，入口即化的鱼肉让白寒冰终于找回了吃鱼的快感！而且白寒冰很佩服烤鱼人的胆量，因为她除过一些湖盐外没有用任何的佐料，但因为烤鱼的手法过于高明，湖盐的味道和鱼肉天衣无缝的结合在了一起，清香的湖盐很好的中和了鱼的腥味，而且那充满口腔的淡淡焦香味让人欲罢不能！白寒冰几乎在第二口就放弃了所有的矜持，毫不客气的跟大刀和小刀三个人抢了起来，起初还用了一下旁边的叉子，最后干脆手嘴并用，风卷残云般将一条大鱼蚕食殆尽。

——《亥时录·名山篇·湖月山条目》

说来奇怪，虽然关于湖月山的传闻如此的轰动，但是湖月山本来却没有名字，天下的修行者们曾开玩笑的说，或许是因为这个传说过于惊悚了，而且背负了太多的原罪，再加上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关于这里的传闻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名声也越来越糟，所以天下万民甚至修行者都不愿意涉足提及这里，就更别说给这里取名字了！到最后这里竟然成了一个被约定俗成的禁地！直到玉水夫人第一次登上这里，看到皓月当空，碧湖万顷，随口说出了湖月二字，才算是给这座山起了个名字。之后她把玉水宫搬到这个当时还是蛮荒之地的地方后更是是轰动天下，尤其是在修行界中所有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是玉水夫人依旧对这些论调置之不理，这倒是和她一贯的风格很相似。直到后来《亥时录》的作者也按耐不住好奇心亲自拜访了湖月山，在和当时的玉水宗宗主在湖心中的白岛上长谈一夜，留下了两句诗后飘然而去，给后世留下了一段公案。

白寒冰给大刀非常简略的述说了一下湖月山的前世今生，不过因为他说的太简略了，大刀听的也是半懂不懂。不过红衣少年看着白寒冰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好奇和意外，倒是多了一丝不可思议。

“太——太——太好吃了！”小刀打着饱嗝道。妇人忍俊不已。

白寒冰端着她递过来的玉杯，若有所思的盯着里面清冽的水道：“夫人应给是玉水宗里地位很高的人，不知道碧空虹现在怎么样？”

白寒冰觉得自己说话的瘾已经上来了，还准备继续说，不过他身边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大刀一脸的不好意思看着白寒冰。刚刚还对俩人稍稍起了一丝尊重的红衣少年险些没大笑出来，憋得面红耳赤，整个人更像是一团火！

他好不容易压下了笑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一跃而下，落在了他们斜下方的另一块石台上，随后在岩壁上那些星星点点分布的半圆形的玉白色石台上翻转腾挪，速度越来越快，如一团火般向湖面靠近。白寒冰这才发现，这些玉色的石台虽然远远看上去似乎密密麻麻，但是它们之间的距离非常的大，而且它们所附着的陡峭的青色石壁上光滑无比，石台间没有任何的连接，孤零零的如同一个个孤傲的玉蚌。所以如果你想到达另外的石台，要么飞上去，要么跳下去。白寒冰和大刀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纵身而下，速度比红衣少年快非常多，几瞬之间就追上了红衣少年。就在他们准备炫耀的时候，红衣少年身形戛然而止，停在一个非常接近湖面的石台上。白寒冰和大刀猝不及防下险些冲进湖里，俩人猛然提气才在另两处石台上稳住了身形。红衣少年有些恶作剧得逞的瞄了两人一眼。白寒冰有些尴尬的一笑，跃上了红衣少年的那座石台。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非常接近湖面，碧绿的湖水触手可及，而潮润的空气舒服的让人想融入其中。

妇人眉头一皱，眼睛一横，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

红衣少年一个激灵，扭身就跑，转身时前脚绊后脚狠狠摔了下去。

虽然小刀完全沉溺在烤鱼的美味里，但是他还是知道来人了。百忙间回头看了一下身后。发现是白寒冰他们时，小刀脸上的笑容更盛，他冒着噎死的风险狠命的咽下了嘴里的一大团鱼肉，撩起手背抹了一下嘴道：“大哥，你们醒了！”他指了指对面的妇人接着道：“这位姐姐说你们的伤不足一提，很快就好了。只是……没想到你们会好的这么快！姐姐还说你们醒过来后就会很饿的，赶紧来吃一些吧，这条鱼可是姐姐亲手烤出来的，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鱼是可以这么吃的！如果你们不尝尝的话，我只能说你们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

湖分天地色，月送古今情。

红衣少年收敛了笑容，回身把手贴在背后的石壁上，戒指红光一闪，石壁又悄无声息的裂开了一道缝隙。不过比起他们走出来的那座石室，这道缝隙更像一个门，因为它越开越大，如同山壁张开了一张大嘴！直到白寒冰完全看清了里面后，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他一度怀疑玉水宗的人是不是把这个山体掏空了，里面是一个大的有些离谱的巨厅！巨厅足足有十丈高，只是比起它的高度而言，更惊人的是它的面积，或许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这座巨厅竟然一眼看不到尽头，这也是他怀疑山体被掏空了的原因！巨厅中错落有致的分布着繁多到近乎数不清的石柱，但是这些石柱非但没有让巨厅看起来更牢靠些，反倒是更让人觉得这座巨厅摇摇欲坠！因为比起这座庞大的巨厅而言，这些已经不细了的石柱看起来如同一根一根的牙签！

红衣少年很欣赏俩人脸上的表情，白寒冰和大刀有些痴痴呆呆的跟着少年走进了巨厅，以至于他们身后的门悄无声息的合上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直到眼前的光线出现了变化，才转移了白寒冰的注意。因为整座巨厅泛着一种非常明亮但却异常柔和的白光，比起外面那杀气十足的夕阳，这里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平静。白寒冰四周打量发现，所有的光线竟然就来自那些在他看来根本没多大用处的石柱！它们在巨厅的比照下是细了些，但是它们也要三人才能合抱！浑圆笔直的石柱光滑如玉，再加上石柱上由内而外透出的如同珍珠白的光晕，让这些石柱有如传说般的不真实。虽然每一根石柱的光芒并不能照的很远，但是这些错落有致的石柱加起来的光芒却把这个庞然大物般的巨厅映照的亮如白昼，而且平添一种近乎神话的不真实感。而且更妙的是石柱的分布似乎遵循了某种规律，因为自从进入巨厅后，他们的影子就消失了，似乎在这座巨厅中，所有的阴影都是不允许存在的！他们走进一根石柱，白寒冰发现石柱的材质更接近外面石壁上的玉白色的石台，但是因为石柱的光芒虽然不刺眼，但也难于看透，所以他不敢确定是不是。而他们脚下和头顶却是和石壁一模一样的淡青色石料，看来白寒冰至少有一件事猜对了，那就是这座巨厅也许还真是把这个山体掏空后修建的，只不过他不敢去想是什么人这么疯狂罢了！

跟着红衣少年在巨厅中不断穿梭，白寒冰都还没有看到人，不过却慢慢的飘过来了一股诱人的香味。白寒冰自认自己的鼻子很灵，所以如果没错，那是烤鱼的味道！而且绝对是那种外焦里嫩的那种，因为越来越浓郁的鱼香中夹杂了一些淡淡的焦香味！白寒冰双手按住肚子，因为他害怕重蹈大刀的覆辙，不过他的嘴里却早已水漫金山！

白寒冰对着妇人鞠了一躬。妇人此时好像才注意到他们到了，直起了身体，盘坐在了布毯上。微笑着示意白寒冰他们坐下来。也许实在是饿极了，白寒冰不自在的坐了下来。但他旋即发现红衣少年似乎石化了一般挺在那里没有动。白寒冰回头看去，才发现红衣少年的脸上正在上演着一些高难度的扭曲表情，而且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

不过没等他开口，妇人忽然发话道：“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皮又痒了！叫你把他们俩人带过来吃个饭，你就敢磨蹭这么长的时间！宗主的叮咛你又忘了？你竟然更违背宗主的命令！你还想不想活了！”

红衣少年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而且眼神都有些发直的倾向。

“哇——，姐姐你太厉害了，这……这……”

白寒冰不由得又是一头大汗，因为这一声哇实在是太熟悉了，虽然这一声有些含糊不清，但是中气十足，看来小刀不但没有受伤，还活蹦乱跳的，但这也是白寒冰最想不通的地方，他不应该活蹦乱跳啊！

直到盘子里剩下了一个鱼头和一个鱼尾巴，三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然后看了看彼此的花猫脸，才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白寒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的妇人，她脸上的笑容似乎从来没有消失。看了看三人的狼狈相，扑哧一笑，顺手把她身边的一个大玉盆推了过来，里面是清冽之极的湖水，上面漂浮着一层白色的无名花瓣，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洗洗吧。”

看着三人洗完，她又递给每个人一条布巾，道：“怎么样？”

三人转过一根柱子后，香味猛然浓烈，白寒冰不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嗅了一口。不过等他睁开眼睛看清后又不禁火冒三丈。在他们眼前的一根柱子旁边的两块布毯上席地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然是小刀，他的对面的布毯上侧躺着一个发髻高挽的妇人，娴静的如同一支莲花，但是被小刀挡了个严严实实，白寒冰看不清她的容貌。两人中间就是那条散发着致命诱惑香味的烤鱼！只是比起白寒冰的想象，它大的有些离谱！此时小刀的姿势可一点都不娴静，因为他正张牙舞爪的对付着眼前的那条鱼，而且嘴里还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

三人走近后，白寒冰才发现，侧躺着的妇人正左手支撑着莹洁如玉的左脸颊，微笑着看着小刀狼吞虎咽，右手搭在自己的腿上，有规律慢慢敲击，似乎没有注意到白寒冰他们走了过来。看清妇人的容貌后，白寒冰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因为明明她就近在眼前，而且他也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她的绝世容颜，但是他就是无法形容出来，倒不是他词穷，而是一种面对过于耀眼的风景时莫名的失语。更何况她整个人给白寒冰一种怪异到了极致的感觉，因为她身上似乎并存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那就是既有魅惑众生的娇艳，又有拒人千里的冷漠。她就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一颦一笑就可以让你如同置身天堂，但也可以在一皱眉之间就把你打入地狱的最深处。只是此时她给白寒冰更多的是一种温暖的感觉，这不仅是因为她的笑容明亮纯净，更多的是因为她眼前的那条鱼，这一丝难得烟火气让她多了一丝人间的味道。

巨厅虽大，但是这里除过在所有的石柱四周的地上散放着一些颜色各异的布毯外，竟然没有什么东西了！甚至连人都没有，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