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雪无尘

“我看假不了。县里谁不知道，楚先生有大慈大悲之心，有活人救命之术，有仙风道骨之气啊！”

“哎，段秀才，你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了，除了神仙，谁有这样的本事啊!就说我的老娘吧，实话说，当年她身患重病，我可是找了不下十位有名的大夫，可是谁都无能为力，最后我还是从史老大那儿听说了楚先生呢！本来我没有抱什么希望，而一看到楚先生之后就更加没有信心了，那时候楚先生不过才十四五岁的样子。你们想想，这么一个小娃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呢？就是那些老大夫可是都对我老娘的病束手无策啊！可是没想到，楚先生只是拿眼在我老娘身上一扫，然后探手号了脉，就把我老娘什么时候病的，有什么症状，说的是那叫一个准。就连我老娘自己都没有注意的地方楚先生金口一开，我老娘这才发觉，还真如楚先生所言啊！之后楚先生开了一副药，只三副，哎，大家听听，就只三副，我老娘就能下地走路，完全好了。你们说神不神哪！”这个人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长得虎背熊腰，腰间别着一把一尺长的刀。就是这样有着一副凶神恶煞般容貌的汉子，说起“楚先生”来，那叫一个崇敬啊！

“最让我敬佩的，就是不论富贵与贫穷，楚先生都是一视同仁。有一次我看见楚先生正在给一个唤了脑热病的乞丐开药，忽然来了一个穿着华丽的员外，那个员外仗着自己有钱非要楚先生先给他看，还说什么给是慕楚先生之名赶来看病的，如果看的好诊金足有十两呢！”

一座小亭，龙蛇小道蜿蜒而行，一个背影，难以看清的丝线从鱼竿的一端垂到静静的湖水之下。灰白的石板铺就出令人心安的路，红白相间的石瓦打造出让人心旷神怡的亭，黑色的斗笠与蓑衣在这烟雨之中显得那么的安详与静谧。沙沙的雨滴落下，在湖面上打出千万个涟漪，敲击在路上，拍打在瓦上，一起奏出自然之乐。这声与色交相辉映，静与动彼此交融的一幕宛似国画上被名师勾勒的一幅恬淡清雅的美景。

那个人影就那样坐在湖边的渡头，一动不动，好像一座雕像，融在这天地之间，成为万物之一。突然，漂浮在湖面的鱼膘猛的一沉，只是眨眼功夫，那个身影动了。胳膊向上一扬，立时一尾扭动着腰肢，嘴死死咬住鱼钩的鲤鱼跳出水面，在空中有力的活动着，奈何这鱼钩勾住了嘴，却是难逃升天了。

那人伸手精准的抓住荡回来的鲤鱼，从钩下将鱼拿下，然后手腕轻轻的随意一甩，鱼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扑愣愣掉进了离这人两丈远的鱼篓里。那人收回鱼线，慢慢站起身，走到鱼篓前，打眼看了看鱼篓中活蹦乱跳的三条鲤鱼，然后一手拎着鱼篓，一手拿着鱼竿离开了。雨依旧在下，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那个人坐在那儿与不在那儿都是那样的和谐。

“嗨，刘师傅，胡三哥，你们可是有所不知了。”段秀才道，“那个员外其实并非是什么员外，而是咱们县的县太爷家的管家。县太爷家的老夫人患了重病，许多大夫都没有办法医治，那时楚先生的名声正盛，于是县太爷就派管家来请楚先生，这管家仗着自己是县太爷家的管家，对楚先生无礼，这才没能请动楚先生，最后无功而返。为这事县太爷狠狠的教训了管家一顿。之后，县太爷亲自来请，楚先生不计前嫌，急人之所急，赶赴县衙，将老夫人的病给治好了。就为这，楚先生和县太爷成了莫逆之交呢！这在我们这些文人圈子里可是一方美谈呢！”

“楚先生，真是大好人啊！”一个粗鲁汉子没什么文化，想了半天从嘴里吐出这么一声赞叹。

“楚先生之能是我辈楷模啊！”段秀才崇敬的冲着虚空拱了拱手，眼中充满了敬意。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着，这一片天但凡下雨，最少也是要一天的。道路两侧墨褐色的瓦房被雨水冲刷的显得更加沉重了，烟雨之下，一派有着历史沉重感与沧桑感的味道。

各色卵石铺成的两米见宽的路上，此时已没有了平常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这雨季里，大多数人更愿意躲在家里享受清闲，或者寻的几个人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胡侃，亦或是找一面酒馆，约几个相交不错的友人要几碟小菜，添几壶美酒，边吃喝着边各自诉说着各自的故事或者别人的故事。也就是这一个人，孤独的行走在雨里，感受着雨的湿润与凉意，体悟着脚下来自卵石的触摸。

李记酒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酒馆，此时并没有因为雨的降临而影响生意的兴隆，还未进店，就可以清楚的听到酒馆内此起彼伏的说话声，笑声，酒杯的碰撞声……走进酒馆，入眼的都是三五成群坐在桌子四周吃饭的人，那些人见到来人，本来肆无忌惮的嬉笑怒骂声立时如嘎嘎叫唤的鸭子突然被锁住了喉咙般停止了。

“哎呀，要说楚先生，那真是好人哪！”

“谁说不是呢！这可是咱们县里最有名的人了，你们有没有听说啊？楚先生可是天上神君下凡呢！”

楚先生接过酒放进自己的鱼篓里，然后站起身道：“有劳了。”

一声惊雷在天际滚滚而来，乌黑的沉云像炸起的尘烟吞噬着一片片蔚蓝的天空，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而降，瞬间在天地之间形成一道道雨幕，如丝似线，天地相连。

那人摘下斗笠，拿眼扫了一下在场诸人。

“楚先生，您来了！”小二及时的将在后面休息的掌柜请了出来，掌柜的一见到来人，立时整个身体都似笑了起来。

楚先生点了一下头，寻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其他人似是才反过神来一般，齐齐站起身来到这位楚先生面前躬身见礼，恭敬的喊了一声“楚先生”，然后又回了座位。而这位楚先生无论是谁过来，都是平淡的嘴上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轻轻点头，算是还礼了。谁能想到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平日里粗鲁无比，但是在这位楚先生面前竟然如乖宝宝一般。

“不敢不敢。”

楚先生没有再说什么，来到酒馆门口，戴着斗笠，然后举步前行，淹没在烟雨之中。

楚先生刚离开，本来安静的酒馆立时有热闹起来，不过此时大家所谈论的不再是自己的那些个故事，而是都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刚才离去的那个“楚先生”。

掌柜的恭敬的接过鲤鱼，然后交给小二，小二冲着这位楚先生恭敬的一笑，随即接过鲤鱼，然后一路小跑着去了后堂。

“楚先生，您请坐，稍待。”掌柜的躬着身子，一伸手请楚先生入座。

在场诸人一听到十两，眼中都献出一抹狂热，十两，那对于这些靠小买卖为生的底层人员来说可是天文数字啊！

“这事我也听说了，”另一个人接过了话茬，有板有眼的说道，“当时楚先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都没看那个员外一眼，仍然耐心为那个乞丐诊治。之后，那个员外又以武力相要挟，可是楚先生还是不为所动。那个员外无可奈何，只得气呼呼的甩袖而去。当时在场的人都对楚先生的为人赞叹不已呢。”

“掌柜的。”小二又是一路小跑回到了掌柜身边，不过他的手里少了那尾鲤鱼，多了两瓶酒。

掌柜的接过酒，托着送到“楚先生”面前，道：“楚先生。”

那位“楚先生”淡淡一笑道：“一尾鲤鱼。”说着，他从自己的鱼篓中取出一尾鲤鱼递给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