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岁末时里补章
“不过虽然那些修士也并非全善，当中也有一些修士做过恶行，但正宗宗主重伤初愈后便亲自来长安赔罪并自废一臂灵脉，此事双方都有过错，也就没人再追究了，宁王这几个月也安分了许多，话又说回来，最终拯救皇庭的，不成想却是太子殿下所设的阵。”
常明沉吟片刻，道：“是好事。”
柳慕之红唇轻启，问道：“柯公子呢？有几天都没见他来了，他来长安有一个月了吧？”
年末已至。
除夕这天，长安城飘着小雪，每一座房屋上都积着一层白雪，长安俨然变成了冬国。
家家户户门前挂满了红灯笼，临山居也不例外。
说到这里，就是柳慕之也表露出头疼的样子，她微微扶着额头。
常明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个囊袋放到桌上，道：
“柳楼主，我这次来也是为了给他付账的，他应该没少在你们这里赊账，这是他在离开时，我从他身上取来的银两，他应该是忘了还有欠账。”
柳慕之似乎有些不高兴，道：“瞧常明先生说的，还把自己当外人呢？你这个小家伙，这么多天也不抽空多来看看妾身，妾身在这里好生无聊的。”
常明示意戏开始了。
柳慕之想起什么，却是不转头，轻声提醒道：
“我想起一事，原来柯先生的钱袋在你这里，前两天南边传来情报，柯先生因为在客栈吃了饭菜没钱支付被扣下了，你也知道柯先生的脾气，他差些把那客栈砸了，惊扰了官府被抓进去了，在进去前曾扬言要让偷他钱袋的人不得好死，要不，我还是差人将这钱袋送去吧。”
与此同时，知更拽着云花初在大街上四处找人，她向云花初埋怨道：
“都怪你，你跑快一点，我们也不至于跟丢了，一定又是被金玉楼那个妖艳贱货给勾引去了，总有一天我要把那座楼给拆了。”
她玉齿咬紧。
云花初说道：“我们去金玉楼吧。”
知更拒绝，“不行，我们这样去岂不是显得我们很想陪那个可恶的家伙过年似的，我们回去在家里守着他，看他回来要怎么解释自己出轨的问题。”
云花初心想，难道不是吗？
云花初带着几分疑惑，软软糯糯地开口问道：“出轨？你们已经成亲了吗？”
知更怔了怔，立马乱了神，手脚胡乱比划，俏脸爬上一抹红霞。
“哈？你，你在说什么啊，成亲什么的，孩子怎么可能跟着我姓呢，不对！总之快跟我回家啦！”
半个时辰过后，雪下得稍微大了些，常明见时候不早，便辞别了柳慕之。
走到一半，正好碰上云花初独自一人走来。
两人去逛了遍夜市，并在杞的强烈要求下买了些年食，然后在回去的路上，杞出于她自己虽然吃不到但能闻见香味这种情况，做出了长篇大论的解释。
回到临山居后，知更从自己屋中缓缓走出，看了一眼常明，眼神黑洞洞的，语气分外平静。
“回来的真早呢，啊啦，花初姑娘是把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外面了吗？为什么是从外面回来的呢。”
云花初说道：“我接先生去了。”
知更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道：“是我的耳朵出什么问题了吗？花初姑娘你真是不守律法，怎能出去杀人呢，真是遗憾呢，杀了人是会被京兆府关押起来的，今后一定就不能住在临山居了呢。”
“诶？这个人怎么了，变得好可怕。”杞躲得远远的，虽然除了常明之外没人看得见她。
“不明白。”
常明走了过去，将买来的年食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上，边摆边对知更说道：
“你好像挺爱吃桂花糕的，我买了些，坐下来吃点吧。”
“你们吃吧，我没兴趣。”知更随口回了一句，但却言行不一地走了过去。
常明回屋里将火盆抬出来时，张又离和张衡正站在院子里，肩上落了几点白。
张衡虽然伤势未愈，但下地行走还是没有什么大碍。
“打扰了，我和兄长闲来无事，过来看看。”张衡以平常心说道，脸上挂着一丝丝笑意。
张又离对于此行似乎很不满意，表情彰显的极为不耐烦。
“张衡，请你措辞措清楚了，是你带我来，不是我要来！”
张衡无奈地笑了笑，常明将两人请到屋檐下。
“老师走了，云先生也走了，当年在临山居一同修行论道的，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张衡有些惆怅，而对于此，张又离难得没有反驳什么。
早年，张启每天都会来临山居登门拜访，或是谈论大道，或是请云先生将张又离和张衡收入门下，结果云先生一直拒绝。
后来，常明被带了回来并作为门生习艺。
张启对此事特别不满意，于是经常将张衡和张又离带来以共同修行的借口比试，常明是一次比一次落败得快。
“太子殿下向我们提起过关于之前允诺知更姑娘的事，商议至今我们最终决定，就由我二人来代太子向知姑娘道歉，常明，你也知道，天子一旦认了错，便会在百姓心中失去威信，会令国家运转困难，恶人跋扈。”张衡说道。
张又离站起身，拍拍腿上的白雪，并道：“跟他说有什么用，知更姑娘又不在此处。”
张衡无奈起来，向常明点了点头，然后先行一步走向知更那边。
常明坐在火盆旁，双手置于火盆上方，借火取暖。
夜空低处，小雪零落飘下。
屋檐下的张又离一直没有动作。
常明心中有所疑惑，问道：“你不过去吗？”
此刻的张又离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抬起头，沿着北院墙的顶沿，看了一眼被皇宫灯火映亮了的夜色。
“曾经老师对我说过，若是有什么连他都不得解的事就可以来问问云先生，如今云先生不在，我现在很害怕，这一次长安危机，我以病为由没有出现，因为我事先看见了一切，我知道长安城里藏着什么，我甚至知道这次的危机，只不过是一次测试而已，太子成了测试对象，我已经知道结果了，太子没有通过测试，他已经没有机会了，这座城在将来千千万万年都不再属于他。”
“但常明，我没想到竟然你帮助了太子，也许你还没有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神明就快降世了，你找个机会成为神明麾下吧，也许还能留住一条命，我也没办法，恐怕除了神明没人帮你渡过难关了。”
张又离长出了一口气，又道：
“长安城是一座明暗城，表面住着的人，暗里住着的人都太可怕了，我根本不敢把实情说出来，从我生下来起，我从未这么怕过。”
“前些年，我观星术有成，然而长安城还是有太多我看不清的星象，这座城里住着太多我根本仰望不及之人。”
“南市坊有个卖肉郎生意不太好想改行了，春宵楼里的老鸨坏了规矩年过八十还在接客，明月轩里的老厨子做菜时心不在焉把手指切进了客人的饭菜里……如果说有谁知道这些，长安城里有个打更的人，夜夜走街行坊，他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打更的人今夜没有打更了，他是不是回家过除夕了，我希望他是回去了，谁又能想到，皇庭养了一尊神明，瞒不久了，我太害怕了，老师是对的，我不该看的，我已经决定要把这些都忘了！”
嘴里碎碎念念，张又离微低着的头，神色低沉，他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屋檐。
张启留给他的纸条上写的东西，让一直以来自信骄傲的张又离，如今变得像个胆小怕事的孩子。
常明目光深邃，他注视着暗红的火炭。
远处有些吵闹，常明抬起头看见知更和云花初在暗争桂花糕的归属。
而杞则以灵魂状态飞在空中盯着下方的桂花糕，每每想到什么便又在叹气。
张又离已经恢复正常，他似乎真的忘了。
此刻被那场争夺战给卷了进去，道歉没道成，反倒成了桂花糕归属问题的裁判。
但无论是知更还是云花初，他们都不好得罪，一时间，就连张又离也有些不知所措。
关于云花初，常明不知道对方是否知晓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常明第一次见云花初，还是在九天十地各宗门进攻忘忧林时。
他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夜空，在天之上还有一片世界，唯一可行的方法便是通过往生山上去。
往生山塌已成事实，如今长安城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但七仙一日未死，他心中的心结就一日去不了。
只是想要登上天界，就如今来看，的确是有些困难，但若是能找到一些会空间转移之法的人，或许可行。
但这样一个人，可不太好找，而且长安城里的事，远没有结束。
来自同一个世界的故人，赵厉已经半死，至于其余七人，他只见过白紫薇和柯九。
对于回去这件事，白紫薇已经放弃，柯九倒是仍在四处寻找回去的方法。
而不知是何原因，柯九十分憎恨神明。
杞不知何时飘了过来，她一身雪白，那头银白长发，比天下落下的雪还要好看许多，像是一只人间精灵。
“一个人在想什么？你该不会是真的害怕其他新神吧？别担心，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新神之间都是很友好的，除了一些觊觎神格的家伙。”
“要知道神位是可被掠夺的，但一时半会是没问题的，而且要真到了那个时候，还有我呢，我出现在遥远时空的后世，一定就是为了来保护你的，我好歹也是一名四级修士呢，真要动起手来，就算与五级修士为敌，我也能带你逃跑。”
常明喝下一口热茶，逐渐暖和起来。
“别喝了，马上要放年灯了，过来一起吧，长安城的年灯，我等了好几个月了。”杞边去边回头邀约道。
“嗯。”常明说罢，缓缓站了起来。
天空之中逐渐大雪纷飞。
当常明站起后，突然，耳边激烈的争执声和大雪带来的寒意却消失无踪。
常明眨了眨眼，一转头，眼前的景象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常明站在成排的人群当中，身边的人穿着整齐，但脸上却满是污秽，明显是为了什么方才换上的干净衣物。
而衣物也全是现代风。
他看向玻璃制成的窗户外，时隔多年，他再一次看见了科技感的荧幕，以及衣着现代化的人。
一名金发少女从前方走来，在他面前停下稍作打量后，伸手一指。
“就他了。”
院子里的树叶落尽，冻枝上结了一层冰。
时值傍晚，常明披上厚衣从屋中走了出来。
“常明先生不知可否注意到，这下面有一半以上的人是九天十地那边过来的，长安城这边的地主反而有许多人买不到门票。”
“还有一事不知常明先生听说了没，太子殿下明年年初便会对天牢内关押的九天十地修士进行赦罪，同时还会对皇庭内的人进行大幅调动，其中的人甚至牵涉到丞相的势力，谁又能知道，皇庭内有一部分位高权重之人，前几年瞒着太子关押了很多九天十地的修士，也难怪会发生那样的事。”
来到人多的地方，常明也就没多说什么，免得被人注意。
两月三月之间，几道冷风便将长安天给吹冷了。
他双手抱在一起呼了口热气，方才收进袖里，然后走出了院子。
“这么些年修为没点长进，一到冬天还真是难熬。”常明说道。
但事实上，她其实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他应邀来到金玉楼，金玉楼门口的小二认得他，直接将他带到二楼的最佳观赏位。
柳慕之早已等在包间内，戏尚未开始，底楼已是人头涌动。
柳慕之一笑一颦风情万种，她俯身亲自沏茶，漏出些许白峰，边沏边说道：“这个戏班子还真是有名，大年夜这么多人将家里的事扔下跑来金玉楼看戏。”
“你的修为为什么不长进，自己心里就没点自觉吗？整天不是喝茶就是去听书，月十、月十五，还有个月十三都要去同一家酒楼吃同样的菜，今年一结束，这一次的新神就会出现了，我看你是一点也不着急。”
杞也像是为了迎合季节，穿上了一件灰白色的棉衣，领口一圈绒绒白毛。
常明说道：“他回九天十地了，说是长安城的舒适日子不适合他。”
柳慕之笑道：“柯公子还真是个有趣的人，这一个月几次来我金玉楼喝酒喝醉了，嚷嚷着要吃什么‘火锅’？还向一些客人介绍什么动漫角色？咯咯，一提到这可真是对谁都攀亲带故的，醉言醉语说的也尽是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也许只有常明先生才能听懂了，不过有一次妾身倒是亲耳听见，柯公子扬言要把世上所有的神明都除去，也不知那是真话还是假话，看柯公子那认真的模样，妾身倒希望那是假的。”
常明问道：“所谓的新神出现在同一时代，会是什么样的？”
杞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上一次，一开始我在沉睡中，苏醒的时候，就已经是中期了。”
杞在一旁听了觉得甚是无语，抱着双手，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