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撕裂的天下

果然，大部分上年纪的人一见到赊刀人，都毕恭毕敬地接过刀，一句话也不说躬身将他送走。

年轻一点的，虽然一脸诧异，但是刀既然不要钱白给，那就先用着，以后再说以后的事。至于那句谶语，似乎没人明白，但也没人去问。

小厮跟着跑了半天，虽感觉神秘，但时间长了也觉得无趣，就辞别了赊刀人，远远地听见赊刀人喊道，“小哥，我是鬼谷子的门下，有缘再见！”小厮远远的答应了一声。

不多时，一个挑着扁担的人出现在酒馆的门口，扁担两头各系着一个盖着油布的竹筐。

小厮连忙迎上去点头作揖道：“客官辛苦啦，里面请！”

那人拱了拱手说，“小二，讨碗水喝！”

那怡情阁的老鸨以为小厮是看自己的姑娘们，不乐意了，来轰小厮，喊道“去去，不要在这里围观。”却唯独不轰那摆摊之人。

小厮瞥了老鸨一眼，小声嘟囔“看你脸上那粉，人不动都往下掉！咱俩都是跑堂的，无非你做的是皮肉生意、我做的是茶酒生意，你凭啥看不起我？”

想着便快步走到摆摊人跟前问，“这刀怎么卖？”摆摊人抬头说道：“不卖，看上哪一把就拿走！司马登基之日，便是我收钱之时！”

小厮暗想，又是一个赊刀人？这人好生面熟，骗子吧！现在是刘氏天下，哪里有什么司马氏？我且也赊一把看看。

想到这里便说“这一把吧！”摆摊人伸手把刀递过来，小厮一眼瞥见他手腕上的红痣，又和他眼神对视着，突然僵住了，猛地想起来他是谁！

小厮不动声色坐在了摆摊人的身旁，“这位兄台，”小厮说，“可还认识我？”摆摊人看了看他，“当然认识，你是小酒馆的小二啊，长安城里怎会有人不认识你。”

小厮接着说，“兄台谬赞了！敢问兄台是哪里人氏？”。

“洛阳人氏！”摆摊人没有察觉到小厮的心理变化。

小厮接着问，“洛阳在东边吧，离这里可不近，那么兄台怎么会舍得抛家弃子出来闯荡江湖啊？”

“唉，不瞒小二说，家中父母早亡，也没有兄弟姐妹，穷困潦倒之时，鬼谷子的门人将我收养，我便跟着学艺，至今也尚未婚配，哪里来的抛家弃子啊！”

小厮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便继续说，“兄台，我可也认识你！”

摆摊人心里纳闷，便打个哈哈说道：“兄弟说笑了，我这行走江湖，居无定所的，你怎么可能会认识我？”

小厮说道：“兄台，我且问你，三月十八日，就是成帝驾崩的那天，也就是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的那天，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你究竟是谁？”

小厮的灵魂三问，让摆摊人沉默了。

小厮继续说道：“兄台，那天是我救了你啊，要不是那天我去城外送酒发现了你，你要么被雷劈死了，要么被狼叼走了啊！我给你盖在身上挡雨的那件蓑衣呢？”

说到此处，摆摊人恍然大悟，也不再隐藏，抓住小厮的手，“谢谢你，兄弟，我就是那天你救的树下人，你的蓑衣我一直珍藏着，就希望哪一天能再见到给我挡雨的这位恩人。”

小厮哈哈大笑，“兄台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摆摊人搂住小厮的肩膀，“走！哥哥请你喝两杯聊聊！”

原来，这个摆摊人，就是小厮在暴风雨夜救的那个人，也就是借助闪电穿越到汉朝的那人。

……

打烊的小酒馆里，小厮和那人喝得酒酣耳热、聊得热火朝天，似有几辈子没见了。

小厮干了一碗酒问道：“兄台，我叫孔仁，你怎么称呼呀？”

那人答道：“我叫秦奋。”

孔仁说道：“兄台，你怎么跑到怡情阁那里摆摊去了，那老鸨难说话的很，只认钱，却也不撵你。”

秦奋深知自己的使命，不知该怎么回答，顺嘴说，“那里风景好。”接着反问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呀？”

小厮嘿嘿一笑，“兄弟不才，虽然没多大能耐，但是在这小酒馆里阅人无数，过目不忘。你想想，那样的暴雨天，你的奇装异服，被雷劈的树，摸你脉时看到的痣，还是红痣，这些加起来，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哈哈！”

秦奋连忙说，“是啊，我们赊刀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要预测事情，就是会穿上奇怪的衣服到奇怪的地方做奇怪的事。”

说完两人相视大笑。小厮说，“没想到我还能有个赊刀人朋友，赊刀人有那么神吗？你说的那个什么司马登基啊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呢？”

秦奋暗想，我哪是什么赊刀人，司马登基就是大司马登基，也就是王莽登基，这都是历史课上老师教的呀，但是，却不能对你说......

当夜，两人挤在一起睡了一晚。

睡梦中，秦奋嘟囔着，“兄弟，等哥哥发达了，一定给你弄个大官当当，咱俩一起光耀门楣……”

也不知道孔仁在睡梦中听到了没有，他不知道自己注定会成为呼风唤雨的人物，被历史记录下来。

睡梦中，秦奋梦到，自己成了王莽的门客……

小厮连连应声，“您老稍等，您老稍等！”回去打了碗凉水端了出来，递给那人，那人放下扁担，道了声谢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小厮上下打量着这人，“客官不像是本地人，到长安可是来走亲访友？”那人擦了一把汗，说道“做生意！”

小厮一时好奇心爆棚，跟掌柜告了个假，追上了赊刀人，以帮他干活顺便学学习为借口，接过了扁担。赊刀人也是聪明人，任由他去也不阻拦。

小厮挑着扁担跟着走了十余家，赊刀人都是同一套说辞，先说明来意是赊刀，再说现在不收钱，最后留下“六年后日落之时，便是我收钱之日”这句谶语，扭头就走。

“赊刀人是一个神秘的职业，与谶语有关。据说是战国时代鬼谷子的后人或门人，虽然没有人见过鬼谷子的真面目，但是他的几个弟子，大家却如雷贯耳，比如庞涓、孙膑、张仪、苏秦，这些都是旷世奇才，把诸侯当棋子，以天下为棋盘，纵横驰骋，书写了属于自己的神话。”

第二天，热闹异常的小酒馆里高朋满座，闲来无事的人在天南海北吹牛。

小厮笑道，“原来大家是同行，以后有事互相多多关照啊！敢问客官做什么买卖？是什么职业？”

那人也不抬头，“唰”地一下掀开盖在竹筐上的油布，露出一堆明晃晃的菜刀，说道：

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跑进去灌了一葫芦酒拿出来，放在赊刀人的筐子里。

“很多人认为鬼谷子是个虚构的人物，赊刀人就是那些市井的贩夫走卒用来推销自己货物的一种手段，故弄玄虚而已。”

“然而由于鬼谷子过于神秘，他的弟子过于优秀，再加上赊刀人的历史久远，留下的谶语最终都实现了，所以，见到他们赊刀的人一般都对他们毕恭毕敬，所以，我才让你给他送壶酒，对他客气一点。”

小厮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他这刀怎么赊啊？”门口喝茶那人一脸神秘，“想知道就跟去看看啊！”

小厮猝不及防，被那一堆明晃晃的菜刀吓了一跳，便继续追问，“怎么个赊法呢？”

还没等赊刀人开口，坐在门口喝茶的一人听到“赊刀人”这个词，立刻肃然起敬，扭头对小厮说，“小二，把你那酒葫芦盛满好酒，给这位爷带上，算我账上！”

几日无话。

这一日，小厮外出送酒，路过怡情阁，见那香艳之所旁边竟有一人摆摊，地上放着数把菜刀。小厮觉得这人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几眼。

赊刀人拱了拱手算是谢过了，挑起扁担往前走去。

小厮好奇，问坐在门口喝茶那人，“我怎么没听说过赊刀人啊？”那人笑了笑说道：

“赊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