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记

杨文君说：“又不是说非要用你父母的名义。”

曾明泽不解道：“那用谁的？关键是旁人也不会愿意啊。”

杨文君笑了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按照杨建升的建议，曾明泽没有着急回去，而是选择在乡里等。只要杨文君那边一有消息，他就可以马上赶过去办理有关手续。

等到周二，就在曾明泽纠结该不该继续向曹全文请假时，杨文君打电话过来，让他过去信用社一趟。

曾明泽欣喜若狂，冲进杨文君办公室里，不等坐下，就连忙问：“贷款下来了是么？”

曾明泽再年轻也知道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更何况这一回掉的可是数以万计的钞票。

他一脸疑窦的问道：“你肯帮我？”

杨文君摇头道：“不是我，是我弟弟。”

“建升？”曾明泽问道。

杨文君缓缓转动手里的钢笔，“是的。”

曾明泽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开始道谢。

不料杨文君却摆了摆手，说：“我可以帮你搞掂贷款的事情，而且保证利率是最低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曾明泽赶忙追问：“什么条件？”

“让我弟入股。”杨文君开口道。

“什么？”曾明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杨文君坐直身子，正色道：“让我弟入股。”

“我帮你贷十万，利率按最低了算。而且最后你只要还七万本金，剩下的我来还，就当做是我弟的股金。”杨文君接着说道。

听清楚杨文君的话语，曾明泽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呆了半响，才怔怔说道：“这事儿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没问题，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贷款的事情，我来办就行，钱到了，我再通知你。”杨文君爽快的答应下来，语气中蕴含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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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明泽正准备起身离开，杨文君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可得抓紧。现在政策变化大，指不定过段时间就拿不到这么优惠的利率了。”

从杨文君的办公室里出来，曾明泽来到街边的一处花坛边上坐下。

思忖良久，他还是拿不定主意，于是便掏出手机打给了刘登远。

听曾明泽说完情况，刘登远想都没想就表示了反对。

“我不同意！钱没有，大不了就不囤货了。少赚点钱而已，有什么要紧的。我们辛辛苦苦才搞到现在这个局面，凭什么让杨建升来捡现成的？那小子太精了，我信不过他。”

曾明泽感同身受，刚才两人交谈时，虽说杨文君全程都带着笑脸，可不知为何，他还是异常讨厌对方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挂掉电话，曾明泽不再犹豫，折身回去找到杨文君，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想了想，还是算了。都是小本生意，其实赚不了几个钱。建升进来的话，赚不到钱的话，我也不好意思。”

杨文君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怕多个人进来，分去了利润，反而不划算？”

被说中了心事，曾明泽不免有些尴尬。

“做生意，帐可不是这么算的。”

杨文君站起身来，朝门旁的沙发指了指，示意曾明泽坐下。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现在一年能赚多少钱，如果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弟弟入股之后，你们分到手的钱肯定就少了。可你想过没有，要是我弟弟进来之后，你们能做得更大呢？利润翻几番的话，即便多一个人，分到手的钱还是要比现在多对吧？”

曾明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旋即他又摇头道：“难。利润翻几番，哪里那么容易。”

杨文君早前似乎做过一番功课，面对曾明泽的质疑，她依旧显得成竹在胸。

“那是因为你们现在只在东井做，体量就那么大。可要是整个平顶乡的木头都归你们卖呢，你想过没有，能赚多少钱？”

“怎么可能！”曾明泽断然说道。

杨文君的话对于曾明泽来说无异于天方异谈，垄断整个平顶乡的木材生意，那是他此前想都不敢想。

杨文君似乎早料到了曾明泽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并不着恼，反而笑道：“你不相信？”

曾明泽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根本做不到。”

“以前做不到不代表现在做不到，现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后做不到。”杨文君绕过办公桌，走到曾明泽的对面坐下。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做不到？”

曾明泽苦笑道：“哪里有那么多本钱。”

“本钱还只是一个方面，最关键的是你没有关系。”杨文君话锋一转，开始帮曾明泽分析起来，“你要想做大，林业局得有人吧？不然过检查站的时候，你敢担保次次运气好总能不被查？其次，乡政府的领导你得熟吧？不然出了事谁帮你扛？”

曾明泽叹了口气，虽说不想承认，然则却也不得不承认杨文君说的都是对的。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可以改变，有些东西却是改变不了的。像父亲那样，再如何勤耕不辍也只能保住个吃饱穿暖，发家致富那是妄想。他现如今虽说抓住机会赚了点钱，可要说就能凭此一飞冲天，成为所谓的“企业家”，也同样是痴人说梦。

杨文君乘胜追击，接着说道：“可如果让我弟入股，情况自然就不同了。”

曾明泽抬起头，问道：“怎么说？”

“我可以帮忙解决钱的问题，多了不敢说，二三十万的贷款，我自问想想办法还是可以搞来的。至于关系么，那就更简单了。我姐夫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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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领导，人家多少会给点面子。”

“所以要我说，让我弟入股，对你们来说完全是有利无弊的事情。”杨文君最后总结道。

——

在街上吃了个炒粉，曾明泽就从乡里赶回了东井。

到学校时，天刚擦黑。一楼的三间教室灯火通明，学生们在上晚自习，偶尔才会传来几声轻微的动静，那是书页翻动的声音。

曾明泽站在窗外，静静的看着那群认真学习的孩子，长途跋涉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心境的安宁。

“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去食堂吃饭！”一个生硬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曾明泽吓了一跳，转身一看，王铮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

“王...王姐。”曾明泽结结巴巴的打了声招呼。

自打上次那事之后，他就有点怕见王铮。平日里只要王铮在的地方他都绕着道走，实在避不过去了，也不敢多看她两眼，像极被猫吓破了胆的耗子。

王铮说：“给你留了饭菜，自个热去。”

曾明泽心里一热，感激的说道：“谢谢王姐。”

王铮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转身就走，等走到拐角时，又回头望了曾明泽一眼，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便没好气的说道：“还杵那儿干嘛，等着我去帮你热饭菜啊？！”

曾明泽顿时涨红了脸，不自觉低下了头，忽而又举起头来，眼睛里放着异样的光，对王铮笑了一下。

他跟女人打交道时会格外拘谨没错，但这不意味着在女人面前他就失去了察言观色的功力。就在刚才，他分明看见，尽管王铮绷着脸，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笑。

吃过饭，曾明泽打了桶水回房间，刚脱了上衣准备擦擦身子，就听见外边有人敲门。

“谁呀？！”曾明泽问了一句，外边却没人回答。

他以为是曹全文，便光着上身过去开门。

“哎呀！你要死呀！”站在门口的王铮惊呼一声，表情却不甚慌乱。甚至都没有非礼勿视的意识，照旧直勾勾的盯着曾明泽那一身腱子肉在看。

曾明泽一米八几的大个，常年坚持跑步更将一身肌肉淬炼得曲线分明。平时穿着衣服还不明显，这一脱下衣服，荷尔蒙气息简直爆棚。

“啥事？王姐。”曾明泽比王铮还要尴尬，赶紧拿了件t恤衫套上。

看着一身阳刚之气被遮盖起来，王铮莫名有些失落。她努了努嘴，说：“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好啊！我这就去给你拿。”

曾明泽买手机之后，王铮就再没问曹全文借过电话。在时间面前，人的秉性是藏不住的。哪怕最好的演员也总有失误的时候，更何况曹全文压根就没有表演的天赋，说他是葛朗台或许过分了些，但到底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转眼又到了周五，王铮突然找到曾明泽，问他周末有没有空。

曾明泽本来是计划去找陆澄玩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事啊！怎么了，王姐？”

王铮说：“我想去县城买个手机，又不懂要买个什么样的才合适。你不是买过手机嘛，肯定比我会挑。你周末要是没事的话，陪我一块去呗。”

“啊？！”曾明泽有点懵圈。

王铮猛地一挑她那双妩媚天成的丹凤眼：“怎么？不乐意啊！”

曾明泽搓着手：“不是不是！我乐意得很，就是怕帮不上什么忙。”

王铮瞥了瞥嘴，撂下一句：“明早别赖床啊，赶早出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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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君没想到曾明泽会过来这么快，正低头看材料的她不禁被风风火火的曾明泽吓了一跳。

“呸巧！呸巧！”

杨文君拿起办公桌上的钢笔，轻轻敲打了两下桌面，缓缓道：“可以用别人的名义贷款。”

曾明泽心底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他摇头道：“我家里就我是有工作的，我都贷不到，更不用说我爸妈了。”

又坐了几秒，曾明泽这才站起身来。他冲杨文君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给你添麻烦了，谢谢啊！”

第十九章

杨文君伸手轻拍了两下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曾明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歉意道：“不好意思啊！”

曾明泽傻眼了，问道：“什么？没批？那是什么意思？！”

尽管是道谢，但曾明泽的语调却满含失望。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曾明泽刚走到门口，杨文君突然在背后开口说道。

曾明泽陡然转过身，一脸期待的问道：“什么办法？”

曾明泽急不可耐的插话道：“上面批了多少？！”

杨文君抿了抿嘴，摇头道：“上面没批。”

曾明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

杨文君点了点头，说：“我们内部员工贷款，利息还能少一些。”

杨文君解释说：“主要是你之前没贷过款，属于新客户，所以行里审批得就要严一些。而且，你没有抵押物，所以县行就没批。”

曾明泽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耸拉着脑袋，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杨文君摆摆手，开始说正事：“你的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