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有月

“顾大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顾离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温柔道：“小丫头，那你叫什么？”

“我叫白小柔，我是在一个雪天出生的呢，我娘说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也不知道今天外面还在不在下雪，我可喜欢雪了。”

而床上此时躺着一个瘦弱的少女，身无寸缕，右脚腕被一根手指粗的铁链给锁着。

少女浑身上下遍体鳞伤，已经气弱游丝……

轰！

感到怀中少女气息越来越虚弱，顾离脚步加快，希望她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够再看一眼她喜欢的雪景。

……

“好美的雪啊，但要是能停了该有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和弟弟回家了……”

……

——

赵有乾，这名字取的的很好，但却赚的都是一些遭报应的脏钱。

遭报应？

赵有乾自己从来没这么想过。

只要有更多的钱，就能让那些达官显贵成为他背靠乘凉的大树，还能让无数的高手给他卖命。

那样遭报应的，就只会是那些找他麻烦的人……比如此时眼前这个身穿黑衣的小白脸。

之前他正在搂着娇妻睡觉，却被手下禀告有人闯入了府里，顿时勃然大怒的赶了过来，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一个黑衣青年，腰侧别着一把长刀，抱着他的玩物坐在书房门口，抬头看着落雪。

周围的仆人们都拿着一个火把，火光下，黑衣青年似哭似笑……

“朋友哪条道上的？来我这赵府不知所为何事？”

“我不杀孩子，但其余的….鸡犬不留。”

顾离将早已没了气息的少女，轻轻放在地上，拔出了腰侧佩刀，直接往人群走去。

赵有乾挺着大肚子，朝身边老者看了一眼，见他点头后心里稍安，笑道：“有意思，不过这丫头死了还真是可惜，我还准备玩完了，再把她给卖到望月楼去，嘿嘿，真是浪费。”

小丫头，看好了……顾离没有回应赵有乾的挑衅，直接对着挡在身前的一个护卫一刀劈下。

肉身境？不过是螳臂当车。

铁骨境？稍微多砍两刀而已。

直到一个气血境巅峰的护卫首领，才勉强接了顾离三刀。

呵呵，原来我居然这么强，这么强…但却居然没能早一步赶到……顾离心中后悔，自责，恨自己的瞻前顾后……

赵有乾见此没有慌乱，反正这些气血境的武夫，只要花钱就多的是，但不过也不能让他们这样白白送死，他忍不住抱拳看向身边老者：“周前辈，还请您老出手。”

“这年轻人不是一般的天罡境初期，倒是值得老夫出手。”老者话刚说完，就极速的朝顾离冲去。

顾离一刀劈退围攻他的众人，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危险的预感，想也不想，反身直接一刀劈下。

“叮。”一声金属碰撞声，顾离身形急退，不禁看向老者从腰间忽然抽出的软剑。

用软剑作为武器，这在江湖中，要么是个初出茅庐的二愣子，要么就是个硬茬子，而这老头能用软剑硬抗我一刀……

天罡境巅峰？……顾离脸上露出狞笑，直接将右手的长刀交到左手。

碎星刀，名字的寓意是天上星辰落下来，亦要有一刀劈碎的气势。

刀法至刚至阳，主人张狂异常。

江北第一狂人？真是个笑话，我他娘的就是个怕死的懦夫….

明知这地方不对劲，却还一直在谋划，在算计，要是什么都不想，直接杀进来，那这丫头就不会死了……顾离心里麻木，手中的刀悍然不要命的劈下。

老者手中的软剑似毒蛇般阴柔，柔可克刚，但也要看面对的是谁。

顾离疯狂的一刀快似一刀，很快老者就被顾离的疯狗打法，给逼的疲于应对。

老夫只是收银子办事，何需如此拼命……老者心里升起了一丝退意。

但狭路相逢勇者胜，更何况如今顾离的实力，虽然只是天罡境初期，但他的境界却是涅槃境，见老者想跑，顾离直接劈出碎星十三刀。

刀法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重，而且更是在不断积累刀势。

当老者发现这一情况时，顾离已经劈出了九刀，此时他已无路可退。

第十二刀时，老者内腑早已被刀意所伤，但他也认出了顾离的身份，怆然道：“死在碎星刀下，也算值了……”

顾离仿若未闻，第十三刀直接劈下，老者剑毁人亡。

……

呼……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顾离就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跑啊，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狗杂种，怎么都不跑？”

周围的人似乎都被这一句话给引发了恐惧，纷纷四散而逃。

说了鸡犬不留，就算跑了一条狗，这都是在小丫头面前打脸……顾离一刀斩断赵有乾的双腿。

“我女儿是国舅爷家公子的小妾，你敢杀我，他们不会放了你。”

“现在不杀你，等赵家灭门了…我再杀你。”

顾离一边淡淡说道，一边将一个火把扔到书房中，很快府里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可惜，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此时却少了月亮……顾离追杀着府中四下逃窜的仆役。

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刀，看着眼前七八岁的华服小鬼。

这小鬼倒是继承了他老子的狠辣性子，小小年纪，就敢抓着一把匕首向顾离刺来。

顾离一脚踹翻这孩子，神情麻木：“杀人者碎星刀顾离，我要是还能活到你长大，会等你来找我，给你赵家报仇雪恨。”

“只要你有那个本事能杀了我，我无怨无悔，但如果是你死了，那就去阴曹地府，时时刻刻怨恨诅咒我吧……”

是非对错，哪能说得清楚，多年后，江湖再遇，用手中的刀剑分个生死便是……

——

赵府的冲天火光，很快引起了北城众人的注意，纷纷走出家门在雪中向那边望去。

季知秋此时正在北城一家酒楼中，和三个好友在喝酒。

其中一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小和尚，苦着脸：“季施主，喝了一夜的酒，小僧都已经破戒了，你还不肯把‘木鱼’的主人是谁告诉我？”

他心里很是害怕不安，估计这次回到寺里，师父肯定又要罚自己抄那些无聊的经书。

小和尚左边，一个漂亮的小道姑闷了口酒，打了个酒嗝：“告诉你个锤子，你知道了还会再陪我们喝酒？”

小和尚闻言脸色更苦，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出家人，这样破戒很是不好……虽然喝酒吃肉可比吃斋念佛有意思多了。

他右手边的一个中年壮汉，塞了个鸡腿到他手上：“怕个逑，回寺里就说是老子逼你的，叫那些秃驴来和老子讲道理。”

季知秋叹了口气，对这三个好友他也是无奈。

忽然四人同时神色一变，迅速走到窗口，遥遥看向赵家的方向。

小道姑拔出背上的桃木剑，脸色兴奋：“刚觉得无聊，乐子就来了，走，快去看看。”说完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

看到这不走寻常路的小姑娘，三人都感觉心好累，只能无奈的跟了过去。

……

当季知秋四人赶到赵府门前时，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有人想进去救火，但听到里面不时传来的一声声惨嚎，终究还是没有胆子敢多管闲事。

而见到门前那二三十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季知秋一愣。

这是赵家，不就是顾狗贼托我查的地方？……季知秋忽然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急忙走了过去：“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

其中一个年岁稍长的年轻女子，拢了拢身上的破烂衣服：“我们是进京的难民，被人强卖到这里，刚刚一个年轻公子救了我们，如今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

之前顾离刚放火不久，便去到地牢将这些可怜女子放了出来，可她们来到京城不久，便被赵有乾强买了回来，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不知自己还能去往何处，干脆便在这赵府外等着。

不会真是那狗贼吧！

季知秋心里一惊，刚想进府察看情况，就见一大群女人，带着十几个孩子哭闹着跑了出来，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也被人扔到了门前大街上，一落地就趴在地上不断发出惨嚎。

众人看去，才发现这中年男子的双腿，赫然被人给齐膝斩断。

这时官府的人也终于赶到。

而宁成毅也匆匆带人赶了过来。

毕竟这明显是灭门的惨案，他身为护卫京城的黑渊卫首领，要是没抓到凶手，那这罪名可就大了。

顾离脑中一道惊雷劈下，呆立片刻后，瞬间出现在床边，都顾不得其他，连忙将季盛夏送给自己补充气血的丹药喂少女服下，右手也慌忙贴在她背上输送真气。

少女眼皮微微动了动，顾离立即将毯子拿过给她盖上，轻轻抓住她的手腕，久病成医，他自然而然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号脉诊断。

少女闻言露出终于安心的笑容。

眉眼弯弯，一如顾离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这少女只与自己相处了十几天，一张小嘴还喜欢一直喋喋不休。

不大的密室中，一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大木床。

生机在流逝……

顾离自己也是体内生机时刻在不停流逝，但他实力高强，能用修为硬抗，可这少女只是个普通人。

片刻后，她眼神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反手紧紧抓住顾离右手：“顾大哥，救我弟弟！”

但这小姑娘很爱笑，笑起来大眼弯弯似月牙一样，又亮又有灵气。

此刻，顾离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但这小姑娘醒来后，没有哭，没有喊痛，只是一直在担心着她的弟弟……

顾离扯下脸上面巾，温柔笑了笑：“放心，我一定会救他，从今往后他就是我亲弟弟。”

就算季盛夏在这，也已经无力回天了，或许她师父在，可能还有一丝希望，但我此刻到哪去找医仙……顾离有些茫然无措，只能不断的往少女体内输送真气

少女服下药丸后，重重咳了两声，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黑衣蒙面人。

“那我带你出去看看。”顾离斩断铁链，轻柔的抱起少女：“有没有弄疼你。”

“我不疼，顾…大哥，你长得真好看…咳咳….咳咳……”

虽然之前一段时间的相处，顾离满脸污渍，现在又是黑巾蒙面，但她一直记得顾离，在此刻，她认出了这双漂亮的眼睛。

回光返照……顾离心中悲痛。

已经油尽灯枯了……顾离神情晦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