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有月

她一向对两个弟弟感到头疼。

也可以说要不是她一直压着季寒冬，这小子绝对会比现在还要混账….但没办法，谁让家里老幺一直都是最得宠的。

顾离直接看门见山，取出了血参：“帮我炼成丹药，条件随你开。”

这在别处或许会遭到驱赶，但季府的人不仅没这么做，每逢过节，白露还会给这些街坊邻居们，送上一些小糕点之类的东西。

对于季家的人，附近百姓都很是爱戴，唯一又惧又怕的就只有季家小少爷。

季寒冬倒也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大恶事，只是脾气不好，掀过不少摊子而已。

得知血参价值，顾离对唐家的大手笔，也是感到暗自咂舌。

“那对我的伤势恢复有多少帮助？”

“可以帮你恢复到全盛时期的气血境巅峰，而且估计能让你活上一年，至于恢复真气，你就死了这心吧。”季盛夏研究着手中药材。

活一年？这次人情算是欠大了……顾离有些犹豫。

唐家都是商人，自己拿了他们这么大的好处，还起来的时候会很麻烦。

但，他绝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咬牙道：“季姑娘，请开条件。”

季盛夏秀眉微蹙，认真想了会：“过段时间，你必须陪我去一个地方采药。”

“没问题。”顾离直接答应，本来他只能活半年，如今翻倍，那浪费几天时间就都是小事。

“这血参太过珍贵，要不短时间才能配成丹药。还有你每三天行针的事……”

“这事无所谓。”

“你倒真是能抗，这种灼心之痛都能忍受。算了，本姑娘就当做好事，可以免费帮你行针。”

这姑娘还真是爱口是心非……顾离心里感动，但还是拒绝：“不用，我现在真还不起你的恩情。”

欠人情最难还，他更不想再欠眼前姑娘的恩情。

欠她的，这辈子都已经还不起了……

不识好歹……季盛夏冷下了脸：“爱治不治，本姑娘可不会求你。”

“嘿嘿，自然，这都是在下自己的错。”顾离连忙赔笑。

说完正事，两人之间忽然有些尴尬。

“季姑娘，不知你认不认识一个眯眯眼小子，和季兄年岁差不多，长的很是秀气。”

顾离问出这个问题，对那小白脸….他火大的很。

季盛夏听到这描述，仔细思索：“你说的应该是…宋雅词。”

居然是他……顾离听说这人是科举考试的榜眼。

而季知秋当时对他的评价也只有一句：“人狠话不多，等见到他之后，你就知道了。”

我知道个锤子，季狐狸就会坑我……顾离有点后怕。

宋家是自己极力想争取的对象，结果他倒好，却差点和人打起来了。

季盛夏不清楚这些算计，疑惑道：“你碰到他了？记得千万别招惹这人，他可是很记仇的。”

那小子毫不犹豫的就捅人，的确是个吃不得亏的性子，但我已经招惹了该怎么办……顾离默默看着季盛夏：“他和季知秋相比如何？”

这混蛋看来已经得罪了……季盛夏幽幽道：“京城里有句话你听过没？”

“读书人里最能打的武夫，武夫里学问最高的读书人。”

万事休矣……顾离不死心的追问：“真有这么厉害？”

季盛夏收好血参，言语有些幸灾乐祸：“监正大人亲口说过：宋雅词不习武，就是下一个李中则；要是不学文，就是下一个季玄武。”

还好他既习武又学文……顾离自己骗着自己。

他全然忘了宋雅词就算如此，也已经是个涅槃境高手，如今单手吊打自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季盛夏忽然狡黠一笑：“要是你再答应欠本姑娘一个人情，那我就告诉你…他的弱点。”

我宁愿被他整死，也不欠你这小魔女的人情……顾离想都不想：“不用，我和他无冤无仇的…”

季盛夏闻言冷下脸：“那就滚。你在这妨碍了本姑娘看医书。”

顾离∶“……”

一个是心思狡诈的老狐狸，一个是喜怒无常的小魔女，我上辈子到底造了多大的孽……顾离对季家的这对龙凤胎姐弟….是真怕了。

——

天色刚黑，西城难民区却灯火通明。

将近十万的难民，想要发放银子安排好一切，根本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的事。

上官虞喝口水，见各个小负责人已经开始分发晚饭，她也开始准备回府。

这时李慕言走来，递过一碗清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不用，多谢了。”

上官虞没有接过，想去找找小喜鹊和小白，这两个小家伙不知道又跑哪去闹了。

或许是夜色让人放下了无形的束缚，李慕言见到上官虞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轻声道：“虞儿。”

很久没听到这熟悉的称呼，上官虞娇躯一震，缓缓转过身：“李大人，请注意自己的身份，称呼本宫为殿下。”

呵呵，殿下？好一个殿下….

年少时最单纯美好的时候，两人亲近的称呼对方，彼此也认为在未来的人生中，他们将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如今物是人非……李慕言神情苦涩：“我到此刻还记得你第一次喊我‘慕言’时，我开心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那又如何。”背对月光，上官虞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如今我是季寒冬的夫人。以后…请你自重。”

李慕言了解眼前女子的性子，知道她看着清冷淡漠，实则内心比谁都单纯善良。

既然她嫁给了季寒冬，那么就算不爱他，此生也不会背叛….甚至还会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他。

父亲，你可知我有多恨你……李慕言低着头，一时心神有些不稳。

错过终究就是错过了……上官虞心中遗憾，但却不会有其他任何想法，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两人都是一愣，还没及时反应过来，就见那地方隐隐出现火光。

“着火了，快来救火……”

“快逃。”

“救命啊……”

……

上官虞两人皆是神色剧变，迅速朝那边冲去。

为了扛过这个严冬，整个难民区皆是储备大量干草和棉絮，要是发生了火灾……

李慕言大声呼喝，声音传的很远：“所有人不必管物资，全都往空地跑，严禁火势烧到其他三个城区。”

这火不好灭啊……

火势蔓延很快，就算出动了所有的的人手，但依然无法扑灭。

老魏四人也神情严肃的赶了过来。

小喜鹊更是被吓得面无血色：“不是已经嘱咐过了小心火烛，怎么可能还会……”

“事情已经发生，先赶快救人。”阿秀沉着脸，急忙和小白他们冲入房中。

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是救一个算一个。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上官虞不愿相信。

明明已经度过了雪灾，现在一切都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偏偏却又发生了这种祸事。

听到周围凄惨的哀嚎，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魏刚救出一屋人，见到上官虞的神情，连忙运转真气喝道：“别让自己更后悔自责。”

上官虞眼眶通红，急忙冲入火光中……

——

“小蛮腰，大馒头……”

哼着自己写的歪词，顾离慢悠悠的往西城方向赶去。

身旁的门神不时叫上一声，但只要它想往哪个巷子里钻，顾离就毫不客气的在它脑门上抽一巴掌。

他坚决不会再给这狗子……一丝出去‘鬼混’的机会！

天上的月色很好，群星闪耀，显然明天将会是一个好晴天。

顾离喝口小酒，想了想，又蹲下身子，往门神嘴里倒酒：“我送了这么多银子，却连一句谢谢都没听到….先说好，我可不是去接你那凶悍主子。”

门神呛了口酒，连忙挣扎摇晃着狗脑袋，顾离也只是逗逗它，起身继续赶路。

嗯？

见到远处照亮夜空的红光，顾离眼神一缩，抱起门神就迅速往那个方向冲去。

随着越离越近，他耳中传来的呼喊求救声也越来越大。

……

上官虞刚救下一群人出来，当看到这些小脸黑乎乎的孩子们哭嚎，她强忍心中悲痛，不顾小喜鹊的劝阻，再次冲进了大火中。

“汪汪……”

听到狗吠声，小喜鹊急忙转头，见到是顾离，顿时小嘴一瘪，不顾身份扑到他怀里：“驸马爷，呜呜……殿下正在里面，你快去救她。”

这死女人……顾离脸色一黑：“在这看着门神。”说完不等小丫头反应，他也直接冲了进去。

一刀劈开掉下的梁木，楼里的灼热感和烟雾，让顾离有些难挨….因为如今的他没有真气护体。

事情早不发生，偏偏临到这最后时刻发生火灾，难道是人为？

是那些皇子还想局势更乱？

不可能，他们没这个胆子！

陛下虽以这场雪灾磨炼众皇子，但绝不可能会允许他们做出这种天怒人怨的事。

对于这场火灾，顾离也认为是场天灾。

但以他对上官虞的了解，这女人肯定会把这场意外算在她自己的头上。

前面有动静，这声音是……顾离眉头微凝。

上官虞拔出涟漪剑，甩干净其上的血迹，眼神冰寒入骨：“你们倒底是什么人！”

她刚刚冲进来救人，见到这里有十几个难民，慌忙赶来，却忽然遭到这群人的偷袭。

但幸亏她反应极快，只是胳膊上被划出一道伤口。

手臂上的血迹顺着涟漪剑不停往地上滴落，上官虞却感觉不到疼痛。

此刻她心里已经痛到麻木，泪水划过脸上的灰尘，留下一道痕迹。

这群杀手是冲我而来，那这场火灾就是因我而起……

见眼前目标走神，杀手们不发一言，瞬间趁机想痛下杀手。

这时，一道人影忽然从角落冲来，一刀刺穿一个杀手后背。

“还挺热闹……”

季玄武揍他也没用，他会赔礼道歉。

季夫人也会做出赔偿，只是事后这混球依然该咋样还是咋样。

顾离笑眯眯道：“那为何季知秋说你…总是喜欢管教他和季寒冬？”

“……”季盛夏有些头疼，但依然不能输了气势：“关你什么事。”

我和你又没矛盾……顾离边打发小宁宁去远处和门神玩耍，边认真回道：

季府位于折桂街尽头，白天门前不远处的街上，有不少商贩小摊吆喝叫卖。

今天，众人看到季寒冬回府，再怎么心里暗骂，面上依然笑嘻嘻和他打着招呼。

一个卖菜的摊子老板∶“小少爷回来了？”

但好在季盛夏依然在家。

“我还欠季姑娘一条命，再说季家是季家，而季知秋是季知秋，这是两码事。”

这意思是就算与知秋不和，但他和我们依然如之前一样……季盛夏好笑的摇了摇头：“季知秋是我的亲弟弟。”

“不管你说的天花乱坠，本姑娘就是帮亲不帮理。”

众人∶“……”

回到府里，顾离才得知….季夫人带着大闺女，母女俩一起去了城外护国寺烧香祈愿。

季盛夏美眸一亮，急忙接过打量这血参….没有大夫会不喜欢珍稀药材。

“血参本就珍贵，而这支已经两百多年了，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宝贝。”

顾离和她打个招呼，就立马抱起宁寒月狠狠亲了几口。

宁盛夏嘴不饶人：“不是和知秋闹翻了，不用本姑娘再帮忙治伤？”

顾离瞪了过去∶“滚蛋，这不是问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