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平凡世界

金波瞪了她一眼，严肃地说：“那怎么能行？做生意最讲信誉了。你不是和人家都说好了吗？咱们怎么能无故失约？再说了，改天还有改天的，这客户啊，得敲定一个是一个。只有把样稿一定，客户签过字以后才算稳妥，以免起什么变化！”

曹菊英嘴上敷衍地“哦”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能有什么变化？我家的厂子，还不是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既然金波执意今天要去，也好，她就将计就计吧！想到此，她轻快地跳上了金波的自行车后座，还用手自然而然地搂着了他的腰。金波虽然微感诧异，但也没太在意。一来他也不是太古板的人，二来被一个年轻姑娘搂着，还有点小幸福哩！唉，可惜不是她！金波的心里又想起了他的格桑花的藏族姑娘。

虽然是傍晚时分，但夏天的天比较长，也就黑得晚，此时虽然大多数单位都下了班，但天光还是大亮呢。曹菊英在车后座后打量着街道两旁的景致，临街的店铺的门都还开着，眼见得比去年更见繁华。街上到处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有下班匆匆而行的，有随意乱逛的。临街门面的大橱窗里花花绿绿、五光十色。夏季的姑娘更是城市的一大亮点，年轻的姑娘们穿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连衣裙，手里拎着时髦的小皮革包，挺着高高的胸脯在街市上穿行。人行道上的汉槐洋槐缀满了一嘟噜一嘟噜雪白的花朵，芬芳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城市。

其实，曹菊英是有目的地来金波公司上班的，要不然，她呆在自己家的家具厂就好了，她家又不缺她这份收入！自从孙少平那次带着田晓霞和金波去她家委婉拒婚时，她就看上了这个比孙少平矮半头的小伙子。要说感情这事吧，还真就是怪呢！别说孙少平不愿意稀罕她，她也看不上那个揽工汉呢，一个来自黄土旮旯深处的穷小子。别看一天到晚走哪儿都带把书，骨子里还透出一股读书人的自命清高。虽然现在不当揽工汉“鸟枪换炮”做了编辑，可是她敢打保票：即使再过几十年，这家伙也“洗不尽指甲里的黑泥”呢！当然，她指的是这种骨子里带的东西，而且非真正意义上的说孙少平洗不干净手。

而金波就不一样啦，虽然他和孙少平一样也出自同一个地方。但在曹菊英的眼里就不一样了，可能是和从小优渥的家庭环境有关吧，又或者金波在城市待久了。她感觉金波长得比孙少平秀气，或者说更像城里人些。不仅如此，他还多才多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听说，还当过兵哩！像一些喜欢英雄的少女一样，曹菊英也想嫁个军营男子汉当婆姨哩！早在读高中的时候，她就按杂志底栏的交友地址给军营的战士写过好几封信呢！可惜，一个给她回信的都没有。

曹书记自从接到女儿的电话，就知道家里要来客了。这新客上门，可不能让人轻看了哟。所以不仅准备了点心水果、还去割了羊肉，早早让媳妇包好饺子。

当金波从车栅里推出自己的自行车时，曹菊英才磨磨蹭蹭地来到他身旁，犹犹豫豫地对他说：“金经理，反正老汪他们还没从河南回来，要不咱改天再去吧？！”

就在曹菊英的父母和她摊牌说要招孙少平上门当女婿无果后，父母又托人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对象，不过心高气傲的他一个也没看上！不是嫌人家文化低，就是嫌人家长得丑，好不容易有个文化又高长得也还算帅气的吧，背后她悄悄打听了下，听说那个人家里穷得掉包，除了他自己在外面有工作外，还有五六个弟弟妹妹都在读书呢。她才不想一过门就给人当丫鬟呢，即使累脱三层皮，估计也不能让这样的家庭过上好日子！后来好不容易有一个各方面条件都算优秀的，她倒没意见啦，可人家男方没看上她！

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曹菊英的婚事就一拖再拖，父母都急得恨不得给她上报纸上登个征婚启事去！每天在她面前唠唠叨叨：“什么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啦！”“天天挑呀挑呀，你是要挑个啥好样的呢？男人吗，忠厚老家，能成家过日子就行呗！”

就在她一筹莫展，在黄原大街上徘徊时，恰巧看到了那天金波公司门口围着的人群。她突然心念一动，不如我先来这个地方上班，找机会再和她喜欢的这个小伙子表明心事！

曹书记听说这娃是孙少平的好朋友，就对他很是喜欢。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既然是那小子的朋友，人品一定也错不了。曹书记热情对金波说：“来了就得吃了饭再走哟。菊英在你公司上班，表现还不错吧！我年节时还余了两瓶好酒，一直没舍得喝。今天你陪叔喝两杯，咱爷俩好好唠唠！听我家菊面对说，你们在报纸呢。年轻人，了不起嘛！”

得，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他这老丈人也是对女婿稀罕得紧哩！就连为什么小伙子第一次上岳父门，也不知道带个礼物这事也忽略了！

这事情本来就是曹菊英给父母撒的谎，金波当然毫不知情，被蒙在鼓里。不过，眼下是来和曹书记谈业务上的合作呢，人家都这么热情，他也只好客随主便啦！

曹书记和自己的媳妇对望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女儿说：“这样啊！那你怎么不早说？！小伙子是哪儿人？做什么工作的？哪天领家里瞧瞧！”

领家里瞧瞧？曹菊英又不会变魔术，给他们来个大变活人，也不能从大街上随便拉个吧！那样，人家一定会以为她精神不大正常呢！

曹菊英想着想着，不多会儿，就到了她家。去年新落成的大石窑相当阔气，大门口还摆了一对小石狮子，旧社会这可是有权有势家的门口才敢摆呢！

见女儿领了人来，曹书记两口子热情地从屋里迎了出来。一边招呼金波屋里请，一边吩咐女儿给客人去倒茶。

终于，有一天，她再也不想听父母的唠叨，她听够了！她站起来冲父母大声喊道：“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我早就有对象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