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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保持袖手旁观的姿态——他不属于任何群体,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一边把车停靠在路边的停车位里,韩彬一边按照从前的步调,不慌不忙地接起电话。
“彬,你知道吗?”手机听筒里传来赵馨诚不知为什么又兴奋又激动的习惯用语。
他的生活整整紧张了,有三个月。
就是那种,连睡觉都张着一只眼睛,心永远都提着的紧张。
在战场上他也有过旷日持久的求存经历。
无论在什么情境下,跟赵馨诚相处总能让他莫名地心情愉悦地放松。
哪怕他非常清醒地知道,自己跟赵馨诚之间横亘着怎样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他永远不会求助于赵馨诚,而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就是关宏峰说的,总有人能做到的那一天,赵馨诚也不会放过他。
“如果你不说,我没法知道。”韩彬平淡地说。
“那尸体,大概能确定身份了。”赵馨诚好不容易收敛了不合时宜的亢奋,压低了声音说,“你猜猜?”
韩彬的全部注意力瞬间就被拉到了这个话题里。
过去的每一天,每一秒都会在生命中刻下痕迹,只不过是因每一刻自己投入的多少,那痕迹或深或浅,不一而足。
肯定不是关宏宇了。
韩彬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尽管见到关宏峰,他就知道关宏宇应该是被安排妥当了,但明确地知道这个消息,他还是心有余悸地有种解脱的感觉。
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但,不然他又能怎样?
“猜不到可以求我。”赵馨诚贱兮兮地说。“态度诚恳点。”他还有点得意洋洋。
猜不到?
韩彬皱了皱眉。
不是关宏宇——因为如果是他,那此刻赵馨诚肯定会心情沉痛地直接把消息通知到他,而不是兴致勃勃地让他猜。毕竟,没有指纹的情况下,关宏宇的尸体会被首先当成关宏峰看待。
第二个排除的是丁顺鹏。
虽然对于丁顺鹏,赵馨诚压根儿没一点好感,但他怀揣的证词这警察还是心心念念的。当然,如果丁顺鹏顺利脱逃并不是什么光彩事——很有可能赵馨诚会因此而被处分——但这个犯罪嫌疑人要是死了,那就更令人,确切地说,是想抓住幕后主使的警察,沮丧了。
证人跑了还能再抓,死了那可就再没有机会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个杀人狂魔。
所以里外里都够赵馨诚糟心的。
只不过,现在到底是有什么好消息,让这个傻白甜在糟心之余,还这么开心的呢?
开心到,专门打个电话跟我分享?
韩彬思考着,顺手从车门上拿起包烟,抽出了一根点着。
但其间的心力消耗似乎也远不及刚刚过去的这一百天。
都过去了。
理论上他此刻应该恢复原本的古井无波,就是那种,从始至终的旁观者状态,而作为一个看客,任何变故都与他无关。
他用不着紧张,或者感到恐惧。
可能是因为脱离自己原有的步调太久了。
韩彬漫无目的的开着车,把大脑放空。
过去了。
韩彬希望,能了无痕迹。
或者说,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
久到韩彬需要慢慢回忆,慢慢习惯。
需要反复告诫自己,已经都过去了,而他可以像从前一样,生活在那些熟悉却陌生的人之间,冷漠而清醒地置身事外,偶尔从事一下自己擅长的工作。
电话忽然的震动让韩彬心头一跳。
韩彬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往何处,又去做些什么。
似乎哪里都不属于他。
韩彬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在他以为自己根本不可能笑的时候。
这真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
哪怕是家里,指纹咖啡馆,律师楼。
更不可能属于父母和依晨,海港支队。
现在闲下来——应该算是闲下来——他忽然觉得过于无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