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梦里他乡
可惜随着逦君在这几年中日渐壮大，那群曾经纯粹认真的年轻人也都开始“成熟”了，他们不仅有梦想，更有生活，有家人和爱人，拼搏事业变成了膨胀的野心……孙智一说虞芷芃是逦君的“神”，可是“神”也不敢直视人心啊！
正赶上了《魔道祖师》登顶近五年来的影视顶峰，创造奇迹的时刻，虞芷芃突然站出来挑战了大半个娱乐圈的暗黑势力，逦君九成以上的员工都坚持站在她身后，老实说，她已经非常满意了。因为这代表无论公司内部关系如何，他们的底线尚未被腐蚀，踏出校园的意气还在。就算是在未来，逦君被行业排挤，大多数人都不得不离开的时候，虞芷芃也会欣然祝福，相信他们好好成长，能够成为娱乐圈新生的中坚力量。
叶玲珑是不知道虞芷芃心中万般感慨的，喝了几口咖啡后，她才低头沉思了一下，慢慢道：“眼下全公司都忙，你就算是要普通的编剧，也得等过了这一个月。反正你总要自己做个大纲，专业编剧顶多给你做些填充和修整。”
郁灵宗听了，更加气鼓鼓的，却又不好打断虞芷芃的正经事，毕竟如今的影视圈内，cp感已经包含了非常广泛的含义，不一定是套用在爱情上，类似于好哥们或者正常的合作搭档都会这样形容，如果他为了这个词专门跑出来反对抗议，别人估计才要多想了。
崔乐则在脑子里面搜索了一番，冒出了几个人选，但是又不能确定人家孩子的想法，以及家里是否答应，于是只好道：“我回去再查一下，有结果了和你说？”
虞芷芃本来也只是觉得多个门路多点希望，反正这部电影连剧本都没完全成型，倒也不着急，点点头道：“你帮忙留心一下就好，还有很多东西都没定，将来如何都说不好。”
看到小姑娘思路清晰，也没有将事情憋着心里的坏习惯，虞芷芃很高兴，又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笑眯眯地道：“放心吧，我尽量动作快一点。如果真的耽误了你上学，我会帮你和学校说明情况，咱们另外找老师补课，把空闲时间都利用起来，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等考试的时候用成绩说话，你看怎么样？”她从来不会否定孩子对于学习较真的态度，奖学金金额再少，所代表的意义也是不同的，那是对孩子努力的表彰。所以，从头到尾虞芷芃都没说过“有我给钱”的话，只是非常诚恳地给小姑娘想办法，一起面对未来的困难。
周紫彤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方案也不错，重要的是，她只要用双倍的努力，可以赚到演出费和奖学金两份钱，那福利院的弟弟妹妹就又可以多买一些辅导书了。想到小家伙们“崇拜”的眼神，她开心地抬头道：“好的，不过请老师的事情应该是可以省掉，我现在大部分课程都能自学，少数不懂的，干脆去问崔乐哥哥，他就是最好的老师了。”在省钱上面，她同样是一把好手，崔乐都教出那么多高考人才了，想来不会指导不了她。
“行，咱们拉钩。”虞芷芃觉得小姑娘心明眼亮有分寸，也不会自以为是地瞎干预，两人顺利地达成了协议。
叶玲珑则已经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套文件模板，清咳了一声，唤起两人的注意力：“小彤如果确定了出演电影，那还是签订一个短期的经济代理合同吧，就一年为限，正好在拍戏之前还是要搞一些基础演技培训，等到电影拍完，再做做宣传，时间估计也就到了。这个是标准合同样板，细节还能再谈，你带回去给院里的长辈看看，哪天方便了，就过来签字盖章，我也会安排好相关的经纪人和助理。”不管关系多么亲密，法律上面的事情都很重要，叶玲珑在这些细节上并不含糊。
周紫彤显然也被崔乐他们教导过，明白事理，双手接过了文件夹，甜甜地道了一声谢。
虞芷芃看着周紫彤翻阅文件的样子，心头一动，突然开口道：“小彤，之前有说你最近空闲，要不要和我去一个地方旅游看看？咱们电影的取景地，多半就在那里了。”
叶玲珑闻言，有些好奇道：“不是在影视城内搭建就行了吗？听你刚刚说了是现代家庭戏，内景有摄影棚，外景方面，我们这边什么年代和款式都齐全啊。”影视城不仅距离逦君近，还因为地处华国中部，人口众多，经济发展迅速，所以有着明显的时代轨迹，建筑物的风格是从高大上到老破小，应有尽有。
虞芷芃摇摇头，笑得有些神秘：“跟剧本灵感相关，还是去那里吧。反正咱们现在也不差钱，干脆好好打磨一下。”建筑或许有相似，但是环境风情这些东西，并不是说取代就能取代的，一方水土一方人，自然有它的道理。
周紫彤则是好好想了一下，看向虞芷芃道：“我大概要回学校请假才行，咱们要去多久？”
“一周就可以了。”虞芷芃这次没有摸她的头发，改成了拍肩膀：“你回学校和老师说清楚，我预计演技课程大概就安排到寒假前后，拍戏时间我会尽量调整到中考后的暑假，但是很多情况都是不可预测的，后续可能有变动，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周紫彤能感觉到虞芷芃此时是将她当成一个大人在商量，顿时挺起了腰，郑重地回答道：“我知道了，我会和老师说的，到时候再给你打电话。”
三天后，虞芷芃带着周紫彤还有两个女助理坐上了飞机，飞往华国西南地区——她上辈子的故乡。
其实在七年前，她刚刚穿越过来后，便有悄悄地找人调查过，在这个近乎平行的世界里，是不是还有一个自己？可惜，除了两个年纪相去甚远的同名人士，“虞芷芃”还有她的家人家族全部压根就不存在，甚至是老家的街景，看照片也有不小的差距。
所以这回对虞芷芃来说是“回老家”，实际上大半的行程都是助理帮忙处理的，一行四人下了飞机后，又租了一辆商务车，开上两个多小时，便抵达了预定的当地最豪华酒店——四星的。作为省会的卫星城之一，发展速度其实很难说，有发展很好甚至并入大城市区的，也有慢腾腾没变化的。反正辽市顶多够得上县级市，除了给省会输人才输资源，啥都没落到，这点倒是两个世界差不多，也算是社会发展规律了。
一路上，虞芷芃都有些沉默，却直到下了车，看到陌生的酒店大门的时候，才长出了一口气，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一般。她扭头笑着对周紫彤道：“走吧，订的是两个双人间，所以你就和我睡一间了。”
周紫彤再聪明，到底还是孩子，并不觉得虞芷芃一路的沉默有什么问题，她自己在路上都打了几次瞌睡，还听说过福利院的孩子不少都会晕车，上车完全不能开口说话呢。眼下听到虞芷芃发话，她欣然点头，拎起自己的小行李包，跟着去前台登记，然后乖乖地到房间安置和整理。
晚餐为了省事，几个人都在下榻的酒店点餐吃。不过虞芷芃拿起菜单后，顿时觉得之前涌起来的伤怀情绪可以扔开了，没别的，就是“家乡”再怎么物似人非，菜单的特色却还是那么坚定不移，连菜名和排序都还是她深深烙印在记忆中的样子。莫非饮食文化也跟社会发展规律严格捆绑？
虞芷芃是老板，当然是率先点了两个菜，其他的就让周紫彤和助理随便发挥了。大家都会上网，多少也查过一些信息，各自选择了可能喜欢的菜色。
四星级的餐厅上菜还是蛮快的，虞芷芃品尝了一下，仅仅以她不专业的味觉判断，果然也还是那个味道。看着其他人都埋头吃上了，她才垂下眼睛，掩去了转瞬即逝的泪光。陌生又熟悉，这或许就是他乡的故土吧。
第二天就要去踩点取景，所以吃完了便早早睡下。虞芷芃以为自己会失眠的，不料才刚刚碰到枕头，几分钟便已经进入梦乡。
早上起来时，她还有些恍惚，依稀记得梦里的自己似乎是回到了小时候，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从学校出来之后，脚步轻快地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周紫彤听到动静，从厕所走了出来，看虞芷芃起身，蹦蹦跳跳着去拉开窗帘，笑着道：“早安！”
虞芷芃立刻抛开了那些愁绪，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我也没定闹钟啊。”说好的是来“旅游”，她其实没有制定很严格的作息规定，让助理除了处理日常事务之外，都能自由活动，还以为小姑娘在长身体，肯定会多睡呢。
周紫彤咧开嘴道：“我们福利院从小就养成了定时六点起床的习惯，根据年龄差别，只有睡眠时间的差异，比如小学的孩子，都是八点睡觉，初中的孩子，都是九点睡觉，高中变成十点，大孩子正好可以在照顾弟弟妹妹睡下后，再安静地学习或者是活动一下。所以我们的生物钟很准的，不用闹钟。”
虞芷芃汗颜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堕落了，比这些孩子都不如，应该做表率的大人，反倒被小姑娘给表率了，实在有些惭愧。不多废话，起身洗漱，出门吃早餐去。
酒店一般都配有自助早餐，四星级别的还算丰盛，华国几个主流菜系的都有。虞芷芃非常自然地选了一些牛奶鸡蛋，馒头包子。坐下之后发现周紫彤有些好奇地看她的餐盘，然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虞芷芃喝下牛奶，又拿起鸡蛋开始剥壳。
周紫彤嗫嚅了一下，才开口道：“我听说像你一般的大老板还有富贵人家，都是吃专门供应的食材，还要有高级厨师做的。昨天我还以为你是想尝尝本地口味，到了今天就应该像电视剧那样，叫来很多很厉害的人，运送平常吃的那些东西呢……”
虞芷芃差点没呛到，连忙刚刚咬了一口的鸡蛋，又喝一口牛奶：“你都看的什么电视剧？偶像剧？”这种排场，听起来就是上辈子湾岛偶像剧的风格。
周紫彤腼腆地笑了一下道：“我之前看过一些国外贵族的电视剧，后来又看很多小说里面都这么写，我就想着，一两个人写，可能是想象，所有作者都写，那也许就是真的？”
虞芷芃：“……”哪里来的所有作者？所有玛丽苏网文作者？
将鸡蛋给吃完，虞芷芃才慢慢开口道：“你看的书还是太少了，有钱人摆排场折腾也是有内在逻辑的，当然不排除就是有人喜欢那种感觉，众星捧月嘛，但是大部分也不过是为了撑场面，又或者是刻意震慑不对付的人。要说吃东西，只要营养齐全，吃饱吃好，其实都一样，又不是越贵越好吃，越贵越有营养。很多保健品都是智商税，每天吃个鸡蛋，再吃个苹果，比那些死贵死贵的营养素都有价值，你说说，要没人看到，你还那么折腾自己，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周紫彤有些恍然：“这样啊，我还以为那就是有钱人必须干的呢。”
虞芷芃被逗乐了，笑着道：“有钱人又不是换了基因，都是人类，能有什么不同？那些所谓的规矩大都有某种发展的必然，就好像华国人过年回家，外国人过他们的宗教节日一样，算是社会共识的一种。但是谈到人类生存的根本，当然还是吃饱喝足睡好就够了，不看书不认字其实也不妨碍当个快乐的猪仔，对不对？看个人的选择罢了。你只要记住，我们生而为人，天生就是最高贵的奢侈品，你的头脑，你的五官和皮肤，你健康的身体，都是与生俱来，无可替代的宝贵财富，古人教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明面上说孝道，同样是在告诫自我的珍贵。所以不要想着有钱人和普通人有多大的差异，大家的本源财富都差不多。”
小姑娘受教地点头。福利院的条件再好，孩子们总会有种受到施舍的卑微感，也就是崔乐混出头来，给这些小家伙做出了榜样，更是慢慢给他们建立了自信和独立思考。现在虞芷芃再提点一下，周紫彤尚且还纠结的世界观渐渐找到了清晰的思路。
两人吃完了早饭，走出酒店。周紫彤有些新奇地看着这个小城市，虽然都是常见的现代建筑，但到底是跨越了大半个华国，感觉确实是不一样的。
虞芷芃摸出手机，打开了地图，然后给自己开了个步行导航：“走吧。”
周紫彤快步跟上，顺口问道：“咱们先去哪里？”
虞芷芃呼吸着空气中熟悉的早餐铺味道，听着耳朵边遥远又亲近的乡音，不禁露出笑容来：“你知道一般城市的老城区有什么特点吗？”
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路很窄？房子很旧？老人比较多？”福利院就是在老城区，所以她还蛮熟悉这个的。
虞芷芃点点头：“你说的也对，但是你没有注意到，老城区都是最靠近河边的地方？”
周紫彤愣了一下，想了想才道：“哦，我知道了，城市都是从航运发展起来的，所以沿河就是老城市的中心，对不对？”
虞芷芃拉着小姑娘让开几辆乱开的小摩托车，嘴里夸奖道：“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咱们要看一个城市的风貌，就应该从河边开始探索，从那里就能看到它起始的样子。”
“好嘞。”周紫彤欢快地应了，又将眼睛转到了路两边的景色上。这边的市政建设挺混乱，有的向大城市看齐，有的却做半截搞了个四不像，再融合一些本地特色，真的是特别有趣。
虞芷芃除了偶尔会看一眼，确定孩子没事，倒没多约束她。随着靠近河边，她心底也开始叹息：果然，越接近老城区，景色越熟悉。或许两个世界的分叉点本来就不远，或许它们始终在一起，至少这山川风貌，还是旧日的模样，人类选择家园的方式，还是那些规律。
这边崔乐哄走了小朋友们，那边叶玲珑也终于从会议室里散会出来。
把李玉橙和郁灵宗都送到了他们经纪人的手上，自行商量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虞芷芃便拉着周紫彤进了叶玲珑的办公室。
虞芷芃是见过世面的，也遇到过人情冷暖，当然一早就想清楚了未来的处境。但她还挺意外叶玲珑和孙智一也不曾犹豫地站在她身边，这两个制片人可不会比她笨，想不到那些。甚至在诸多大佬来逦君求助的时候，两人非常平和地答应他们的要求，认真地进行安排，完全是友情赞助地给予支持。
如今听到了叶玲珑的心声，虞芷芃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说心里话，她是很厌烦整个娱乐圈捧高踩低的风气，在没有什么名气的时候，拼死拼活找不到好的资源，在名气起来后，资源又过剩地涌过来，曾经的人情债还会压得人做不了事情。万幸是这辈子有个不错的家世，起家困窘时可以用钱买资源，后续则可以强硬拒绝那些不想要的人情关系，只管认真拍戏，做想做的事情。
虞芷芃就坐在她旁边，不禁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虞芷芃想了想，还真的说了：“有没有和小彤一般年纪的女孩子，容貌轮廓上最好有点相像，但是气质什么的有反差的那种，额，就好像你和阿宗，都是顶级的帅哥，但是风格上，普通人随便一眼就看得出天差地别，怎么说……cp感？”
“新电影？”刚刚听了虞芷芃的半截话，叶玲珑条件反射地伸手：“剧本呢？”
虞芷芃起身给叶玲珑倒了一杯咖啡：“都说了，这次我自编自导，剧本还没写，正要跟你要编剧帮忙呢。你这是忙得大脑过载了？”
虞芷芃给小姑娘也倒了一杯水，自己则是泡了一杯茶，举起来对着叶玲珑道：“我这边是觉得挺好的，可以清净一点，之前的那闹哄哄的场面，尤其是《魔道祖师》数据出来的时候，那些小孩子都在欢呼，我只觉得头疼……就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小姑娘听不懂，因为这是社会人心最幽暗的地方。
虞芷芃将娱乐圈搅弄得天翻地覆，看似伸张正义，去浊扬清，但是也破坏了娱乐圈多年来努力的粉饰太平。信任的建立需要很久，牺牲很大，但是损毁起来真的就只要那么一丁点的裂缝，瞬间灰飞烟灭。眼下数百位崩塌的荧幕偶像，注定会让观众对娱乐圈的造梦幻想产生质疑，估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全娱乐圈都不得不费心费力地从零开始重建形象，过去躺着就能赚钱的规则套路是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圈内人是要求着虞芷芃，求着逦君来帮忙再建信任，不得不笑脸相迎，仿佛要把逦君都捧到天上。但是等这一波的热度过去，大众的记忆开始淡忘，整个行业都会有意无意地将这个讨厌的异类给排挤到最外围。他们或许不会做出什么当众打脸的事情，但是圈内做事，不仅要靠才华，更要靠人脉资源，在大差不差的情况下，人们优先考虑谁，谁就是资源的优先占有者。
虞芷芃放下杯子，似笑非笑道：“也就忙这么一段时间了，不用半年，你又可以放个大假了。到时候我给你安排带薪三个月，你高兴吗？”
叶玲珑靠在椅背上，挑了一下眉：“你想到了？眼前这些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其实都是一时的假象，等过了这个坎，咱们逦君可就要举世皆敌了。”
虞芷芃无所谓地颔首：“我就是和你说一下，打个前站，具体的资源都还不着急。”
周紫彤这会听明白了，抬头看向虞芷芃：“虞导，我明年秋天就要上高中了，要继续拿奖学金的话，拍电影的工作时间不能太晚，会产生冲突的。”
叶玲珑闻言，再忍不住笑意，拿起自己的咖啡，和虞芷芃碰了一下：“我嘛……英雄所见略同。”
周紫彤有点懵懂，但也凑趣地将自己的水杯拿起来碰过去，引起两个女士阵阵大笑。
叶玲珑揉了一下头，唉唉叹息道：“我能怎么办呢？赶上了你搞出这一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