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下桑

千叔羽儇沉吟半晌，轻轻地说：“这么做太冒险了，也没有和允牙商量过，若他自称没有出手，那么……”

“那就别让他有这个开口的机会。”易扇给她添了一杯茶，继续说道：“他在殿上多半是哑巴一个，就算别人争得天翻地覆，你什么时候见他搭理过谁了？要不是从小认识他，我肯定以为他是个哑巴。”

这话说得形象，千叔羽儇不禁莞尔一笑，夕阳下的观星亭本就如诗如画，她这低眉浅笑仿佛让余晖尽染的竹林都生动了起来，易扇呆呆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羽儇，你笑起来好美。”

千叔羽儇见状随即前往允牙府，然而她在允牙府仍未见到允牙聪，只得妃生不痛不痒的寥寥几句。时间很快就在来回奔走中过去了，待她回到千叔府时，已是日暮西山的时刻了。

澜舞像是在府门前等了她好一阵，一看到她连忙迎上去说：“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千叔羽儇有些疲惫地说：“若是提亲之事，帮我推了便是。”

“我也没查到具体的去向。”易扇摇头叹道：“确实无从下手，唯一能得到的线索是，去年有一大笔钱似乎被允许挪为私用，但没有人知道用去哪里了。”

被允许？千叔羽儇不由脸色大变，王族控制的矿产，“允许”也只有王族能允许！她定了定神，沉声道：“这么说来，王族确实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了，难道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这么大一笔钱，是用来筹建……”

说到这里她就说不下去了，她实在不愿说出口，三族数百年的尽忠职守，到头来可能是那样一个结局。

易扇又是一叹，安慰她道：“光猜测也没用，我们再想办法查一查。说不定是王族暗地里修建什么庄园陵寝之类的，又或者是王族里的王爷郡主比我还挥霍，金山银山都不够用呢。”

“你可没你说的那么挥霍。”千叔羽儇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一件旧事，便借机玩笑道：“当初我要执掌千叔府时，易大人可是夸下了海口说准备了稀世奇珍来祝贺，我还当是什么宝贝呢。”

易扇被她说得脸一红，讪讪地说：“不是送了一扇雕镂云母屏风嘛。”

“不是吧，云母屏风也算是稀世奇珍啊？”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千叔翎玥快步走进观星亭，大大咧咧地对易扇说：“哎易大哥，好久不见了！”

“小玥，别这么没大没小的，要称易大人。”千叔羽儇看她毛毛躁躁的样子，有点好笑又有点责备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千叔翎玥吐了吐舌头：“姐，我在等你吃饭啊，实在饿得不行了就过来看看呗！”

“二小姐的性子还是这么直啊。”易扇一边说着话，一边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里的骨瓷茶杯，片刻之后忽然没来由地说了句：“允牙的事，你也该放一放了。”

“允牙的事？”千叔羽儇听得莫名其妙：“易大人是指他接手禁令的事还是……”

易扇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起身对姐妹两人行礼道：“不打扰两位用膳了，我先告辞了。”

千叔翎玥“啊”了一声说：“你这就走了？不留下来一起吃饭吗？”

“不了！改天吧！”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远，千叔羽儇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安。他说的放一放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似是而非的笑容，如果不是禁令的事，难道是……可是怎么会？他怎么可能知道，她藏在心里藏得那么深的那些温柔！

而在竹林小径的另一头，易扇停下了脚步，远远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他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当年他要送她的原本是那个价值连城的宝石戒指，他对她的心意，正如她对允牙聪那般，都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是易大人来了。”澜舞愁容满面地说：“易大人看着脸色很不好，大概是为了芳华堂的事来的，现在他正在观星亭等着大人，看来这次又少不得要大人操心了。”

千叔羽儇叹了口气，想了想问了句：“小玥呢？”

易扇又一次打断了她：“妃生并没有正面说过不是允牙动的手。横竖都有人借机生事，要是王族顺水推舟杀了允牙的灵兽，三族顿失一脉局面不是更糟了吗？”说到这里，他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低声道：“这一次，必须是允牙动的手。”

“你的意思是……”千叔羽儇一惊，难怪他两次打断她，就是不让她说出“不是允牙动手”这几个字！如果不是允牙聪动手，芳华堂里的死伤就是妃生在滥杀无辜，王族自然可以将其斩杀；如果是他动的手，那么死伤就可以说是清除违令者的附带损失了！

易扇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我当然不觉得奇怪。”

芳华堂的骚乱发生没多久，千叔羽儇就收到了消息。可当她赶到现场时，允牙聪已不知去向，昔日名满王城的芳华堂只剩下遍地的断壁残垣，几具半掩的尸首挂在碎石上，王城里的护卫队一面维持着秩序一面救援，时不时还有官兵扶出几个满脸鲜血的伤者或是衣衫不整的姑娘。

“二小姐在偏厅等大人回府用膳，要不要把她叫过来？”

“不用了，朝堂的事她少知道一些也好。你去跟她说，让她先吃不用等我了。”

千叔羽儇点了点头，无奈地说：“他这般大张旗鼓的搜捕违令者，不知道要引来多少非议，事后从现场看，九尾狐倒是死了，只不过不是允牙……”

“你是说……”千叔羽儇很快会过意来：“王族？”

在王族与三族相互掣肘的格局中，允牙一脉的衰落无疑对王族有利，若允牙一脉仍处于战斗力的最高峰，王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千叔羽儇不由得蹵起了峨眉：“看来明日的朝议不会好过了。本来我还想着，即使这次允牙做得出格，也可以说是为了接手禁令，可惜不是允……”

“易大人。”千叔羽儇对他行了一礼，接着屏退了左右才说：“想来你我四处奔走为的都是同一件事吧。”

“还不是允牙那小子！”易扇拍了拍袍襟坐下道：“下午芳华堂发生的事想必已经全城皆知了，允牙府那里还是闭门谢客，我去了一趟，听妃生胡扯了几句，看来你去也是这样。”

千叔羽儇不免有些错愕，她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易扇已自觉失态，他连忙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我今天来，除了允牙，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你托我打探的矿产一事。”

“有眉目了？”说到矿产，千叔羽儇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她无暇细想他刚才的失态，急切地问：“矿产收入的流向几乎无迹可查，你查到了什么？”

“你的人查到了什么？”易扇忽然打断她说：“根据现场的破坏程度来看，事发时释放出的灵力威力不小，还有人看到奇怪的银灰色光芒，种种迹象足以说明允牙灵兽的实力可能不在你我灵兽实力之下。”

千叔羽儇有点不解地问：“即便如此又何奇之有？说到底允牙一脉也曾是三族中最强的一脉，虽然他平日总说自己修为不足，现在看来果然是搪塞之词。”

“是。”澜舞答应着退下了，剩下千叔羽儇心事重重地往观星亭走去，她刚进观星亭就看到易扇起身招呼道：“羽儇，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