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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请上座之岁岁长安

第80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殷繁坐在桌前淡声问道,一边站着的人身子颤了颤,沉声回答。

“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是他的噩梦。

但是现在,世家贵族以自身势力缔结的这张巨网上竟是出现了裂痕,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闻言,宁沉庭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声音微沉,道:“不能。”

不能说,不能把任何人拉进来,他走的是一条漫长、黑暗且注定充满腥风血雨的荆棘路,这条路太难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路的尽头有什么,他又敢将谁拉进来?

闻言,赵檀没有说话,只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大离的刑律中,是没有株连九族这一条的,世家大族是大离的血肉,想要将一个世家连根拔起是根本不可能的,当权者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不去费那个心思。

但是扶阳赵氏没了,一夜之间,老宅被烧了个干净,除了一个赵檀,谁都没能活下来。

按理说,不该的。

“扶阳的那把大火烧得蹊跷,你可知道是何人所为?或者,你可知道为何会烧?”

殷繁一字一句都往赵檀伤口上戳,直将那伤口戳得鲜血淋漓才罢手。

忽然,赵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上半身伏在地上,背脊弯出了一个既卑微又倔强的弧度。

“厂公,赵二有罪!求厂公处罚!”

殷繁没说话,只沉沉地看着他,桌下的手掌却缓缓握紧,一句失望的骂声在喉头打了个滚,最后只说出了一个字。

“说。”

“……”

这天晚上,殷繁从赵檀手里拿到了一份名单,那是赵长云用他赵氏一族所有族人的命换来的。

黑色的字在精壮的胸膛上显得甚是扎眼,那是在无数个孤独的夜里,赵檀抵在墙角,自己一针接着一针自己刺上去的。

太疼了,疼得想死,越疼就越恨,恨得厉害了,便又不想死了。

“厂公,赵二有罪……”

他从来提过这件事,入西厂这么多年来,他一句都没有说过,今夜过后,他便不再是赵家二公子,而是西厂缇骑徐战。

半夜的时候,殷繁叫了天音进来。

“找个好一点的刺青师父,给他把身上的东西洗了。”

天音应下,看了一眼一旁跪着的男子,没问其他。

徐战跟着天音临要出门时,身后传来了那人阴柔的嗓音。

“徐战,赵大人是个好官,你也一样。”

徐战低头笑了一下,没答声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是的,他也一样。

而今往后,赵二算是真的死了,活着的只是徐战,心中无仇恨,背上无血债,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底下。

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

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

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

佛说佛命佛无法,但见人世人争命。

赵长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古往今来百世官中,为名请命者寡,追名逐利者众,但总归是有那么一些人在努力改变着,妄图凭借着那一腔热血将这人世间的邪恶撕个粉碎,总是有的,一直都有。

天为罗盖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

何人撒下名利网,富贵贫贱不一般;

也有骑马与坐轿,也有推车把担担;

骑马坐桥修来的福,推车担担命该然;

骏马驮着痴呆汉,美妇常伴拙夫眠;

八十老翁门前站,三岁顽童染黄泉;

不是老天不睁眼,善恶到头报应循环!

徐战想,他还年轻,总是能等到报应循环的那一日。

大离王朝一千多年的历史,世家把持朝政那么多年,该是换个活法了。

这一夜,殷繁拿着那份名单看了很久,十多个名字,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一个名字接着一个,上上下下看了很多遍,将每一个字都刻在了脑海中。

他拿着染了朱砂的狼毫一个个划过去,血一样的朱砂将黑字覆盖,徒留一片刺眼的红。

“东夷……”

——

言风年问斩之后,宁沉庭等人便准备启程就藩了,薄谨行夫妇走之前同白老太傅敲定了白洛与薄玉司的婚事,双方都很满意,白老太傅笑得眼睛都没了。

城门口,薄风辞黏黏糊糊地拉着母亲的袖子,眼泪汪汪地看人,招得张氏眼都红了。

薄玉司见状,一手拉开小妹,佯装训斥,又成熟地同父母告别,表现出来的每一分懂事与成熟让南临王夫妇既安心又心疼。

三位藩王的封地各不相同,出了城门外的那条大道便各奔东西,再见便又是三年后了。

“大哥!”

宁沉庭坐在马车内休息,忽然听到了窗外的喊声,一转头便看到了骑在高头快马上的宁沉翎。

“令羽?可是有事?”

宁沉翎扔了个东西进来,别的什么都有没有说,手上一使劲便调转马头离开马车边。

他过来似乎只是想送个东西。

宁沉庭拿起他扔进来的东西看了一眼,正是之前被截去的那封信。这是……

面上的神色略有柔和,他将信收入怀中。

“夫君!”

这时王静宜掀开车帘往里看过来,露出一张笑意盈盈地娇颜,他笑了一下,起身过去,长臂一揽,将自己的小娇妻抱了进来。

娇娇,幸而有你。

“阿姊,少侯爷走了十多年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他换了一个话题,突然谈到了乔润修身上,宁枧岁不想谈这个,眉头一皱便想说别的,但被他抢了个先。

——西厂

“赵檀,你还记得当年扶阳赵氏的那把火吗?”

他垂着头淡淡地笑,眼角平缓的弧度很漂亮,褪去那副严厉刻板的模样,这其实也是个温润之人。

历代君王中也有人想要自上而下破除这种僵局,所以才有了东西两厂,试图以内宦来分化世家,但很明显,效果甚微。

“我记得西厂这些年一直在查齐恩侯府的旧案,赵老大人在的时候就在查,殷千岁接手西厂后也没断过,不过具体查到了何种程度就不得而知了。阿姊抓着他,也算是找到了一条好出路……”

“砰……”

她的眼底满是骇人的阴暗,佛前久坐而成的一副慈悲面终是破了功,露出了最原始的青面獠牙。

这是,套她话呢?

眼中的阴暗一点点淡了下去,最后恢复清明。宁枧岁抬手在空中虚点了两下,最后只笑着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宁沉庭偏头笑着看她,眼底有着淡淡的眷恋。阿姊啊,是他们兄弟几人捧在心尖上的人,从前是,现在更是。他总得听她说一句准话,然后才能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他要毁掉的东西太多了,总是得,把她想要的留下。

宁枧岁把手里的伤药摔在了地上,用了三分内力,瓶子顿时就碎成了渣。

“你觉得我接近殷繁,是为了给乔家翻案?宁晚舟,你该知道,我若真是这目的,大可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殷繁似乎没有看到他的抵触,随手倒了一杯茶放在手边,不慌不忙地问话。

“咱家记得,你并不受赵长云喜爱,一直被养在扶阳老宅,所以所以当初赵长云被抄斩的时候,你并不在其内,对吗?”

宁沉庭看着她,心想,一定不能让殷繁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然还不等拐到床上,就给人吓跑了,不成。

“我没这么说,是阿姊自己说的。”

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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