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依旧着梧桐

“咔擦，咔擦！”

一边啃着手中的苹果，杨墨白一边点着头凑上前来仔细的瞧了瞧。

“恩，好字，妇女之宝！爷爷这是要送给哪个漂亮奶奶啊~”

掏出徐老爷子留给自己的钥匙打开房门，双手拎着水果的杨墨白一边换着鞋，一边朝着屋里大喊道。

当着徐老爷子的面，除非两个老人都在一起，杨墨白才会分开称呼，不然都是叫爷爷。

客厅空空荡荡的，电视也没开着，那一瞬间杨墨白差点以为徐老爷子去协会玩耍了。

“妇什么妇，好好说话，上了个大学怎么变得这么不着调了，油嘴滑舌的！”

“嘿嘿嘿~”

脑门上挨了一指的杨墨白只能一边揉着一边傻笑着，赶忙更正道。

“宾至如归，宾至如归，活跃一下气氛嘛！”

“就你小子机灵，走吧，去我房间拎一下东西，咱们去协会逛逛，你难得回来一趟，也去让那帮老家伙们掌掌眼，看看半年时间，功夫落下来没！”

人老如徐凤年，又怎么不知道杨墨白心里在想什么，用句老掉牙的话说，徐老爷子吃的盐都比杨墨白扒拉的饭多，那点小心眼，瞒得过谁呢。

不就是看自己因为一口气没跟上，这幅字少了一丝神韵而遗憾，想着插科打诨安慰一下老头子嘛。

“得嘞，您稍等，孙子这就去~”

开启蝗虫模式的杨墨白三两下把手中的苹果啃得只剩下一个好看的小蛮腰果核摆在书案之上。

“诶，你小子怎么没个后手啊！”

目光从跑出去的杨墨白身上收回，正好落在了案上的那个湿垃圾，徐老爷子一阵气急。

“哎呀，忘了，爷爷你帮我捎一下呗！”

“臭小子！”

听着杨墨白隐隐传来的声音，徐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抬起手捏着案上的苹果核慢慢的从书案后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老爷子离开那方书案，每走一步，他的背就佝偻了一分，不复先前那般挺直。

……

“爷爷，你这是去送年货么？”

左右看了看自己双手拎着的礼盒，杨墨白好奇的看了眼走在自己身旁的徐老爷子。

“还有一个礼拜就过年了，我这前会长当然得表示表示了，免得赵老头下回又要怼我！”

侧过头看了眼杨墨白，徐老爷子笑着说道。

“哎呀，爷爷你也是的，赵爷爷那张嘴不一直都那样嘛，你就算给他茶叶了，他明儿也照说不误，信不信！”

听了老爷子的话，杨墨白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穿着广告T恤，裤脚一边卷着，一边放着，常年拖鞋不离脚的黝黑老头形象，这就是徐老爷子口中的赵老头，本名叫什么杨墨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一直跟杨墨白说自己叫做赵铁柱的。

小时候杨墨白还能被唬住，长大一点之后从老人们的只言片语中，杨墨白也知道赵铁柱并不叫赵铁柱，真名似乎还挺文艺的，只不过后来下乡当知青的时候，和赵奶奶好上了，赵奶奶他爸嫌弃老头子名字一副地主家傻儿子的做派，硬是给改成了铁柱，说这才是农民该有的，好养活！

没想到这一用就是大半辈子，返城那天，赵奶奶足足追了他二十里路。

因为赵奶奶的缘故，赵老头只是回去见了父母一面，到底还是回来陪着赵奶奶过了一辈子，直到七年前赵奶奶因病去世，阿尔茨海默症。

至于赵老头的装扮，从那之后，就没变过，他说赵奶奶最喜欢他那么穿了，老两口过了大半辈子，早就儿孙满堂了，但是到最后赵奶奶都怕老头抛下她回了城里，看他那么穿，她心里踏实。

虽然赵老头的打扮确实是放浪不羁爱自由了一点，但是他的手底下功夫可是一点都不差，一手楷体不要太好了，据说祖上是赵孟頫，正宗的皇室之后，书法传家的大佬。

“呵呵呵，我女婿给我带的茶，不分我也喝不完~”

杨墨白说的，徐老爷子当然知道了，这不是老兄弟们都好这一口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己有什么好东西的不拿出来炫耀一番，怎么对得起它好呢！

默默的念叨了一句，杨墨白也没法说什么了，老头子的世界啊，到底他一个小年轻不懂~

“得，你女婿不就是我爹嘛，人女婿孝敬老丈人的东西，我能咋办！”

“诶，白白么？爷爷在书房里，你自己要吃什么冰箱里拿！”

人没有出来，徐老爷子的声音从书房中传了出来。

好一会儿，不见徐老爷子再次落笔，反倒是轻叹一声后将手中的毛笔靠在砚台上，抬头看向杨墨白，笑呵呵的问道。

只不过眼神中那道难掩的失望依旧被杨墨白捕捉到了。

“哦~”

“爷爷，我来啦！”

“好的~”

“还好，人在家！”

打开冰箱门，看了一眼摆在冷藏室第二层的三个苹果，杨墨白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将新的水果摆到后面，然后随意的拿了一个，也不洗，只是在衣袖上胡乱的擦拭了一下上面的水雾，便直接塞进嘴里。

喉咙间传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呻吟，杨墨白随后将冰箱门一关，迈着步子朝着徐老爷子的书房走去。

果然不出杨墨白所料，徐老爷子此时正站在书案前，提笔端详着案上的幅字，虚提在半空中已经明显出现开叉的毛笔轻微的晃动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白白啊，你来看看爷爷这字怎么样！”

这一趟过来，徐老师可是满满当当的又买了一大堆东西，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杨墨白务必带到，临出门还打电话问杨墨白东西提没提的，生怕他一个嫌弃太重，就空手而去了。

“真是的，这冰箱里的水果都还有！三个呢，够吃好久了的……”

面对杨墨白的打趣，徐老爷子抬起枯槁的手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个嘣。

“哎哟！”

“咔嚓！”

还真别说，冰箱里的这陈年老苹果不知道是冻久了还是怎么的，不仅脆，而且还很甜。

心里暗道一声，知道自己的外公多半是又在写字了，杨墨白也不恼，应了老爷子一声后，自顾着拎着水果走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