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影记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花田，花漫山遍野，通体银白，恍若琉璃，花枝摇曳，风动花海，浪卷如雪，散发出浓郁的芳香，正是我刚刚闻到的酒香，即使是现在再闻到，依旧是让人昏昏欲睡。花瓣上多有晶莹剔透的露珠，随风摇动之下，间或有随枝叶滑落，掉入地面，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响，正是刚刚一直听到的声音。

在有些花露也别聚集的地方，形成了一股股涓涓细流，香气浓郁，让人难以抵挡。

环顾四周，发现羽哥儿、三三都距离我不远，但是还处在昏迷之中，花儿阿姨却是消失不见，我试图叫醒他俩，却发现没有效果，极目远眺，发现在很远的地方，有一棵参天巨树，树叶浓密，状如华盖，在天上金黄的光线之下，被镀上了华丽闪耀的金边。

清朝康熙年间，福建沿海，一人身着灰色长袍，背着书箱，面容清瘦，俨然一副书生模样。但看起来没有一点迂腐之感，长袍之下，卷着裤腿，赤着双脚，手拎着一双布鞋，丝毫不觉得哪里不雅观，反而是自得其乐。

说是书箱，里面却没有四书五经，取而代之的是三玄和各种颜料和大大小小的画笔，完全没有个正经考科举的样子。

此人正是聂璜，聂璜在东部沿海游历几十载，遍访渔民，考证群书，验证真伪，呕心沥血，在康熙三十七年，完成《海错图》。书没有正式发行，也没有上供于朝廷，成书之后，聂璜就销声匿迹，至于书中内容，也无人知晓。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正是在大树之下，我穿过中间的花海，行程刚刚过半，就发现花儿阿姨静静躺在那人身边。

仔细看去，顿时感觉自己花了眼，那人居然是——羽哥儿？

不对不对，虽然跟羽哥儿很像，但衣服明显不一样，而且真正的羽哥儿还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躺着呢，不过虽然对方明显更为年长，但是这容貌未免也太过相似了吧。

突然我想起了三三的话，想起了洞中的那尊雕像，难道是……

“你是嘎仙？”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记得嘎仙，呦，看来另外两个小家伙也都醒了啊。”他不置可否。

我回头看去，发现羽哥确实已经坐起来了，在花海当中一片茫然，三三么，则太小了，完全看不清。

三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的，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数不清的肉，香味浓到就像是在嘴边一样，醒来之后，它发现，身边有涓涓细流，正散发出刚刚闻到到的肉的香气，忍不住痛饮起来。

我示意羽哥儿过来，他拎起醉得不省人事的三三，缓缓走近，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树下的嘎仙。

“看来你就是嘎仙后人，距离我上次看到嘎仙后人，已经有一千年了啊。”他看着羽哥儿感叹道。

“你是嘎仙？”羽哥儿心中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和亲密感，虽然两人从来没有见过，但是那感觉却像是相知多年的好友。

“此花名叫神仙醉，即使神仙，也容易迷失在其中，至于寻常人类，妖怪，更是几乎没人能够醒来，至于你我，确实有些渊源。”他看着面带红晕，嘴角流涎的三三，忍不住调侃道：“这小兽有点意思，不过这般喝法，怕是要睡些时候了。”

“时间要追溯到上古时期，共工大战颛顼帝之后，妖族受罚，颛顼隐退，中央天帝联合后土大帝，将妖族尽数封印于未知之地，并且合力破碎生灵道，彻底断绝了妖族、人族来往的机会。不过事情并没有完，大妖因为封印，完全无法出世，但零星小妖，有时候会找到封印薄弱之处逃出来，为祸人间，而这里，就是一处裂隙。

当年小妖从此处逃逸，兴风作浪，嘎仙击败它之后，发现此处裂隙，无力修补，只得让我在此镇守。”

“至于我，是嘎仙，也不是嘎仙。”

直到雍正四年，大太监苏培盛，不知从何处觅得《海错图》原本，带入宫中，自此，《海错图》花落紫禁城。

“啪！”

“啪！”耳边又传来水滴落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沁人心脾的酒香，这香味醇厚，让人欲罢不能，我沉醉在这酒香之中，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疲倦，如同雪夜跋涉，温酒入眠，舒适无比。

时间好似停滞，混沌中，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光点，这光点像萤火，微弱，但是活泼，一直在我身边环绕，终于将我从醉酒的状态唤醒。我懵懵懂懂，跌跌撞撞，追寻光点的踪迹，路途看起来无边无际，几次都想放弃，但是光点看到我停下，就有些气急败坏，不断撞击我，虽然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还是成功让我一直跟着它，直到前方混沌渐开，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处在昏迷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依旧是深不见底，慢慢地我感觉到注意力越来越难以集中，困倦感如同疯狂的蚂蚁，不断啃噬自己的神经，让自己接近崩溃。

猎民之仙神仙醉饮

……

“啪！”

洞口光芒流转，不断朝四周散发出游离的光点，洞口之后，一片混沌，难以预料，但是我们别无退路。毅然决然，我们径直走进洞口，然后，光晕消散，涟漪倒转波动几次之后，一切消失于无形，洞中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叶孤舟，在海上的惊涛骇浪之中，飘摇不定，但是内心深处，总有什么东西宛如定海神针一般，在自己就要倾覆之际，微微一动，就会把自己从倾覆的边界牵回来，但是这种感觉如此微弱，都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

“啪！”

……

是水珠缓缓滴落的声音，我逐渐苏醒。

肩膀依旧是疼痛无比，万幸的是没有打中要害，也没有造成大量出血，不过短时间之内，怕是难以恢复了。

“有趣，没想到是你最先醒过来。”突然有声音响起。

我有些紧张，万一现在遭遇强敌，自己真的是无能为力，但是转念一想，也就坦然了，如果对方真的要对自己不利，怕是也不用多此一举了。

没人注意到，雕像眼神比之前更加暗淡，随着烈火烘烤，温度不断升高，雕像开始不断碎裂、脱落，在烈火中化为齑粉。

一进洞，我就似乎落入一片虚空之中，上摸不着天，下看不见地，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坠落，不断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