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张世荣下
“仅仅靠朝廷拨款，怎么救得了数百万受灾的山东百姓？我只能用此方法让他们把粮食分出来，我虽收了他们家产，却一定会留下余粮让他们活下来。”
“至于卖儿女！我不卖，他们自己也要卖，你知道饿急了，他们卖给什么人吗？有的就变成了一锅肉啊！我带走这些儿女，还能给他们一口饭吃，给他们一块地，给一个活计！”
说到这里，李健城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若他所言不虚，张世荣真的能算是一个‘干’吏，能稳住山东的局势也是非常的不容易。
“享受！你小子用的这个词好，人不怎么样，词倒是用得不错。”张世荣夸奖说。
嘿！咋说得好好的，骂人就不对了啊？什么叫人不怎么样！李健城嘴角抽搐，但他很容易理解张世荣所说的意思。
凡事形成了规律，那就会变成生活手段，对山东的灾民来说，既然建设了家园会在毁，毁了还有朝廷来救，那当然是不如不建，等着救不就行了？这就是典型的人祸。
也就是对应什么事，想什么办法，这种方法就难以形成有效的制度体系，这就意味着整个局势都得依靠他一人，他一旦出了问题，其他人想要接手都是非常困难的。
而张世荣所使用的这些方法，在朝廷有人给他兜底的情况下，是可以干的，以前有方镜儒兜底，可随着方镜儒越来越艰难，上面出了问题，他所有的方法就都会变成被人攻击的实际罪证！
李健城利用灰烬意志基本将张世荣的前因后果都搞清楚了，他的说辞也没有虚假。
张世荣说着说着就酒醉地睡着了，李健城看着他只能叹息一声，他能想象张世荣的煎熬，从押解进京到关在这里无人问津，这当中的心理变化怎不折磨人？
他最多算个政治犯，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李健城又自饮自酌了几杯，这时牢门有了响动，有人过来了他的闹房被打开，李健城一瞧，这不是可爱的九妹吗？
“咦，九妹？你怎么来了，这大牢简陋，七哥我可没啥子招待你的啊。”李健城笑问道。
看着李健城还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李伶圣觉得非常恍惚，她有很多东西都不明白。
而她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七哥能如此地自由。
虽然相处地很短，但李健城的这种自由的性子和感情，似乎在发着光。
张世荣被引起了话头，他说道：“山东百姓最难的不是灾荒，灾荒就在那里，最难的是他们走都走不出去。整个大曌最开始的灾荒就发生在那里，从那里的人走出去抢狗食都抢不赢别人，因为别人都说灾荒是他们带来的，连狗都嫌弃他们，仿佛就是那里的百姓带来了天灾。”
“人走不出去，他们只能烂在那块地方，我最恨的也是那个地方，那真的是块吃人的土地。”张世荣慢慢瘫倒下去，一壶酒都被他喝了。
“那还有说你，对还不上贷的人，查封家产，卖其儿女又是怎么回事？”李健城又问。
这个问题又让张世荣酒劲发作笑了起来：“哈哈，吃不上饭的人，一口粮食就能换一条命，这种情况持续久了，是不会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粮食拿出来救别人的。”
只要全省有百分之十的人受灾，大饥荒的阴影就会一直笼罩着所有人，如果受灾达到百分之三十，灾害的影响必然会延长数年。
“他们会享受灾荒。”李健城回答说。
人一喝多了，加上心神失守话就多了，张世荣又道：“那里的百姓不是不知道，坐吃等死不是解决之道，可是他们没有办法啊。朝廷发银子，银子还没有到他们手里，就落入了那些开黑贷放款的人手里，朝廷在这边发钱，他们在那边收钱。”
“这些人知道朝廷会发赈灾款，早就让那些人，欠下他们八辈子都还不起的钱。更有人大发灾难财，开赌设局，人心都乱了，所有人为了眼前一点利益，眼睛都是红的，我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抓起来。”
希望是最好卖的东西，每年都不一样谁知道明年如何？
特别是这种情况在导致灾荒变得有利可图！使得受灾地区物价疯长，这样一来即使朝廷拿出再多的赈灾的钱都是不够的。
这种情况若是自然条件变化也许会好起来，但若时好时不好，那就会导致大曌这种情况的发生。
灾荒基本看不到头了，所以张世荣必须得让山东能够自救，免税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
“可即使是这样，你以为朝廷发的赈灾款就够了吗？粮是从外运来，二钱的粮食到这里能变成一两，朝廷有多少钱能填这个窟窿？”
“好不容易能让一些人活下来，最难的就是那些坚持活下来的人。老天爷是真的无眼，连年灾荒，地处贫瘠，入不敷出！我若不重拾赋税以朝廷的名义按压指定的人头收税，久灾之下，他们不可能拿出一滴粮食来救身边的人，人若都没有了，山东还会有希望吗？”
在极端环境下维持统治是最难的，而张世荣所用的手段，也不能说不是下三滥的手法。
完全是把流氓的路走光了，让流氓无路可走，问题也十分地明显，他把解决问题的方法定在解决一个个出现的问题上。
大曌朝廷这场灾荒也不全是人祸，根据李健城了解，大曌确实在经历一场持续性的气候变化！
变化最大的地方就集中在朝廷的东北方向，这使得那些地区每年的情况都不同，加之当前时代农耕手段低劣，全是靠天吃饭，一点点的影响都会扩大无数倍。
“我派兵肃清，他们就官绅勾结抬高粮价、农具、医药，钱发到百姓手里，他们根本就保不住，所以我就自己放贷，放贷也不会把钱直接给他们，我还要派人盯着，这样我才能保证这些赈灾的钱都用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