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赘婿

见我走近，林北风也掏出火柴，点燃了身前小瓷盘里的半截蜡烛，随后借着烛光开始往我身上来回的打量，口中竟自言自语般不停地嘀咕道：“真像是他，真像是他，不不不，不是他，不是他……”

我也听不懂他嘀咕什么，索性把杨落给准备的白酒和下酒菜往他身边一放，问道：“林北风，你知道我会来？”

“知道，嘿嘿，有啥不知道，有啥该知道？嘿嘿……”

听我这话出口，杨落竟一阵犹豫，我忙又问：“你这是啥表情？该不能把我的棺材女弄丢了吧？”

杨落赶忙笑道：“这哪儿可能，那可是你结发冥妻，又那么大的本事，谁能把你们分开？局里在你们村租了几间民房当临时办公点，棺材就在那儿，你跟我走……”

杨落也没多说，说着话快步就带我出了门，沿街带我一阵东拐西拐之后，前方是村里刘老四家的几间旧宅，平时没人住，此时却是灯火通明，几名四神局的工作人员正在屋里办公。

我没再耽搁，往他面前一坐，当即问道：“林北风，听说你是给阴间办事的阳差把头？”

“对。”

林北风突然收敛笑容，然而只一个字出口，紧接着竟突然面露痛苦，龇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咋了？”我忙问道。

林北风却不说话，只是痛苦地用双手捂着肚子沉默许久，这才把破衣烂褂往起一撩，露出了肚皮来。

就见他脏兮兮的肚皮上，竟渐渐浮现出一道血红色的伤痕，就像是刚被人用皮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似的。

之前听小珈他们说起这事，我还将信将疑，现在竟亲眼得见，我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就听林北风道：“你看，我又挨打了，泄露天机是要遭报应的……”

说着话，林北风咯咯两声怪笑，灌了口酒，又道：“倒也无碍，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没办法，谁叫我就这命呢，逃也逃不过，避还避不了……好在他们也不敢真打死我，有啥法子？下边人手不够用，就只能找上边的人帮忙办事，找啥样人呢？那就得找我这种八字硬阳气壮的，他们要是把我打死咯，谁给他们干活？谁给他们往门外带死人魂儿？”

林北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喝酒，只说话的这么会功夫，肚皮上竟又逐渐显现出三四个鞭子印来，血水往外直渗。

可林北风疼过之后却仍是笑，还把瓶子里的酒往肚皮伤口上道，又嘀嘀咕咕道：“打，使劲打，谁叫我就这当牛做马的命呢，我早活过了，你们有能耐就打死我啊，又不让我死，留着我给你们办事，又不让我好过，你们可真不是东西……真不是东西……”

见林北风疯疯癫癫的嘀咕个没完，我忍不住问：“你在跟谁说话？”

“跟鬼呀，你没看见吗？”

林北风突然身子往前一扑，险些把我扑倒在地，吓得我赶紧往后撤了撤身子。

就听林北风又怪笑道：“这窑子里到处都是鬼，你看不见他们？这里有，那里有，到处都有，连人心里都有……”

我感官比常人敏锐，可听林北风说这话时，却完全感觉不到周围有任何的异常，倒是被林北风这话吓得浑身发凉。

我不想耽搁时间，就朝他道：“什么鬼不鬼的，就算身在地狱我也不怕！林北风，是你故意把我引来的对不对？你要是有办法让懵子叔活，你就直说，只要他能活，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嘿嘿，你小子是个聪明人，不愧是马三山的儿子，跟我一样，不爱拐弯抹角。”

林北风的话又令我心头一惊，忙问：“你认识我爸？”

“何止是认识。”

林北风诡异笑道：“他可欠着我大人情还没还呢，要不是我，他能安安稳稳活过这二十年？早没命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债还没还，他却死了，还死了个魂飞魄散干干净净，他还欠着我一条命呢！”

话说到这儿，林北风猛然间转喜为怒，瞪着我恶狠狠道：“有句话叫父债子还你可听过？你爸的债，得你来还！”

说着话，林北风拿脏兮兮的手抓了一把下酒菜就往嘴里塞，边嚼又边说道：“你得帮我做件事，事成两清，事不成，你也得死……”

进了中堂后，我一眼就看见那小棺材正摆在角落一张桌子上。

杨落拿手朝桌子一指，说道：“你看，这不好端端在这儿呢，不过自从你住院后，那棺材女不吃不喝也不出来，似乎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在沉睡……”

听到这话，忙又打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钻进了窑洞里，走到窑洞深处，借着手电筒的光柱这才看清，就见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正蜷缩在臭烘烘的干草堆里，揣着双手盯着我看。

这人正是我在老懵子家门口见过的林北风。

早年间，这里本是上官屯修建的一座小砖厂，后来砖厂没人干了，砖窑就一直废弃至今，如今周围空地已是荒草丛生，看起来凄凄凉凉的。

第95章 0095-父债子还

我上前就想把棺材盖打开，哪知才刚伸手，杨落就拦住我道：“五岚，你最好先别吵她。”

“咋了？”我问。

随后我又让杨落帮我准备了两瓶白酒，弄了几个下酒的凉菜，出了村打着手电筒就径直往东走。

我扒拉开荒草靠近砖窑，走到窑洞口往里一看，就见里面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林北风，你在没在里面？”

我立在窑口喊了一声，回声幽幽传荡后又是一片寂静，沉默片刻之后，才听里面传来个虚弱的声音：“你来了？带酒了没？”

“明白，那就先不吵她。”

毕竟我心中也正为救懵子叔的事着急，哪有心思此时叫醒棺材女叙旧，于是背起小棺材就往外走，有这沉甸甸的小棺材压在背上，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安稳了不少。

林北风边笑边把酒瓶子盖拧开，咕咚咚一连灌了两口之后，龇着大黄牙竟又开始掩面哭嚎。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不禁伤感，伤感得倒不是想起了林北风之前的所经所历，而是想起了我爸，曾几何时，他不是也没日没夜的借酒浇愁，哭哭笑笑，那时我还想不通，一个人到底要受多大的刺激，才能把自己麻醉成这副模样……

上官屯离五凤头子就只十六里地，我加快脚步，有一个来钟头的功夫，就见前方的村落现出点点灯火，正是上官屯所在。

而快靠近上官屯村口时，借着月色看去，距离村口不远的一片荒野里，现出个黑乎乎的小土包来，就像座巨大的坟，我凑近了仔细一看，那不是坟，是个已经塌了一半的破旧土砖窑，正是‘人来疯’林北风的安身之地。

杨落答道：“先前在秃龙沟里，这棺材女强行飞上去救你似乎耗费了不少元气，以至于回来后一直在安安静静的休息，小珈姐也交代过，最好现在不要开棺吵醒她，所以你回来后才没急着带你过来，怕惊醒她后，对她自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