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赘婿

“绝情？比把自己四五岁的亲闺女，卖给陌生人还绝情？”

林楠情绪上扬突然激动，我不禁语塞。

是啊，当年那件事，是林北风亏欠她的，而且这辈子都还不上。

提起桑塔纳来，现在的人恐怕都不屑一顾了，可当时所处的九十年代可不一样。

这么说吧，当时在我们市，城里事业单位员工的人均月收入，是二百来块钱，而这车在那时候就卖到了二十七八万，也就等于，一个事业单位的正式职工，每个月不吃不喝拼命攒钱，也有一百多年才买得起一辆。

那时候，有钱人出门时开辆吉普车或者捷达车，就已经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了，可看到开桑塔纳的，都得主动让道。

“我们要是走了，那光头必定会跟你一辈子，没日没夜的缠着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这话，林楠的脚步戛然而止。

身旁的李二勇却慌了，尴尬地道：“大姐呀，你咋这么说我呢，我，我虽然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总缠着楠楠，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过分吧？”

无疑是李二勇把那女人话里提到的‘光头’，联想成了自己。

殊不知，如今缠着林楠的，可不止只有他一个光头。

一番沉默后，林楠总算又转回身来，盯着那女人问：“你还知道什么？”

“那可多了。”

女人笑了笑，又道：“你这两年是不是总觉得双腿发软、肩膀发沉、脑袋发晕，还总做怪梦，对不对？跟着你那光头，一米八左右的个头，浓眉毛小眼睛，鼻子左边有个瘊子，又对不对？”

林楠没回话，一番沉默后突然抬手朝我们勾了勾手指，示意我们跟她走。

她不说话，于是我们也安安静静在后面跟着，一路上穿大街过小巷，林楠竟把我们领回到了村口。

见四下无人，她才又道：“直说，你们找我具体什么事？”

女人又朝我一使眼色，于是我道：“林楠，这些年有关你爸林北风的一些古怪传闻，你该也听过不少了吧？”

林楠不屑一笑：“什么古怪传闻，他就是个活疯子，活该一辈子疯疯癫癫。”

“你错了，他不是疯子，他是为阴间卖命的阳差，而且是附近一带的阳差总把头。”

我这话一出，林楠不禁一惊。

我又说道：“如今你爸能帮我救回一条我非救不可的人命，但这事很冒险，所以他提了个条件，就是我先救你，只有解决了你现在遇到的事，他才愿意替我救人……”

“你到底是谁？”

林楠这才又把我打量了一番。

我笑了笑道：“上个月咱这边出了件大事，闹得人心惶惶沸沸扬扬的，不知道你听说了没？”

“五凤头子那事儿？”

我点了点头。

林楠神情更显慌张，答道：“我朋友多，那事儿早就有耳闻，但一直不知道具体是真是假，难不成……你就是灭了秃龙沟里蛇精的那个马五岚？”

我又点了点头。

林楠盯着我一阵心惊，那表情仿佛难以置信。

片刻的沉默之后，林楠转向我身旁那女人，又问：“你说有个光头一直跟着我，除了他之外，你还看到了什么？”

女人抬手间伸出两根手指，正颜厉色道：“还有两人，也一直跟在你身后，我没敢都说出来只怕会吓到你……”

“吓到我？呵，妹妹，你也太小看我了。”

林楠一声苦笑，又道：“你说这事我不是不知道，什么道士、萨满、巫师之类的所谓高人，我也没少找过，可又有什么用？跟着我那些东西谁都治不了，我也就只能慢慢习惯了……”

林楠点了根烟，趁吐烟时微微一叹，双眼竟不自觉地开始泛红。

她又说：“既然你能看到，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你看到的那个光头，是我男人，准确的说是我当年的第一任丈夫，另外两个是后两任，他们都是被我克死的，死后阴魂不散一直跟着我，天天磨害我，估计是对我有恨吧……”

那女人听完后问：“林楠，这么说你也觉得自己命硬克夫？”

“不然呢？”林楠苦笑。

女人却摇摇头道：“不，这事你想的太简单了，你的命一点都不硬，也根本就不克夫。”

林楠一愣。

女人又道：“你印堂发黑双眼含虚，身上三魂七魄若即若离已要离体，怕是命不久矣……”

“你说我快死了？看来他们三个终于要对我下杀手了。”

一听这话，林楠反而出奇冷静，反而有些兴奋，就像终于能得解脱。

女人却再度摇头。

“不，这些游魂野鬼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要害死你的，是他……”

说话间，女人突然抬手指向远方，那正是我们进村的方向。

因为那时开得起桑塔纳的人，可谓是非富即贵，比现在开辆保时捷、路虎什么的可都豪气得多。

一看见那辆桑塔纳停在门口，李二勇立刻看我一眼道：“这车是林楠的，车在门口停着，那她肯定在家呢……”

林楠却冷冷一笑，随口又道：“我想你们是找错人了，我就一个爸，前夜刚喝多，现在正屋里睡觉呢，你说的那个叫什么北风的我不认识，也不想认识，没事你们就回吧，我不想跟你们说的那人扯上任何的关系……”

林楠说完转身想走，我忙拦住她问：“林楠，他好歹是你亲生父亲，你就这么绝情？”

我点了下头，上前问道：“你就是林楠？上官屯阳差把头林北风的闺女。”

李二勇把我和女人带到林楠家大门口时，我们最先注意到的是停在大门口外面的一辆桑塔纳轿车。

李二勇说着就上前敲门，没多大一会，就听里面有人应了声。

开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妇女，李二勇悄悄朝我嘀咕道：“这就是林楠她妈，其实不是亲妈，养母。”

见林楠走出门来，李二勇盯着她眼都直了，嘿嘿傻笑道：“楠楠，好久不见。”

‘林北风’三个字一出口，不止林楠瞬间变色，连一旁的李二勇也吓了一跳，忙转身惊慌地朝我比了个‘嘘’，示意我千万不要乱说。

可这种紧要关头我哪儿还有心思跟她绕弯子，于是又道：“是林北风让我来找你的，你身上有点事儿，得我们帮你解……”

“事儿？人活着总会有事儿，没事儿的是死人。”

李二勇聪明，见我俩立在后面不说话，于是也没敢介绍，只让她把林楠叫出来说两句话。

看得出来，李二勇跟林家在村里的关系确实不赖，大半夜的来找自家闺女，林楠妈竟没怀疑，让我们稍等之后转身又回了屋里去叫林楠，不一会儿功夫，就听有一串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走出来的是个气质优雅的长发女人，身穿着白衬衫西装裤，一看就是个精明干练的人，丝毫看不出其他村里人身上那股浓郁的乡土气息，不是林楠还能是谁。

“行了你们赶紧走吧，关于他的事我一概不想听不想管……”

林楠又想走，一个冰冷的声音却从我背后那女人的口中传来----

林楠张了个哈欠，先掏出烟点着抽了两口，才不耐烦地问：“姓李的，你大半夜的往我们家跑啥？欠揍是不是？”

趁李二勇和林楠许久扯皮的功夫，身旁那女人朝我一使眼色道：“别多墨迹，直入正题。”

而出人意料的是，一见李二勇站在门口，林楠妈竟显得格外的亲热，两人絮叨几句之后，林楠妈才看向我和女人，问我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