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赘婿

一时间父女四目相对，别是一番滋味，说不出的苦涩。

愣了片刻之后，林北风忙把视线避开，在我的搀扶下站起身踉跄就想往外走。

这时却听林楠的养母，在后面紧握着林楠的手，哽咽道：“林楠，他……终究是你亲爸……”

我赶忙过去扶她。

就听袁晓姬有气无力地说：“林楠已经没事了，你们放心吧。”

一听这话，最开心的无疑是李二勇，也顾不上管躺在地上的林北风了，赶紧冲出门去给林楠养父养母和村民们保平安。

林楠忍不住一声惊呼，话一出口，就见已走到中堂门口的林北风周身一颤，扶着门框止住了步伐。

在袁晓姬的搀扶下，林楠孱弱地走向林北风，才伸出手想去够林北风脏兮兮的手，犹豫片刻过后，伸出去的手却又缩了回来……

一时之间，屋里的其他人都不再说话，默默注视着这对久违重逢的父女，已都只剩满心的唏嘘感慨，毕竟关于林楠的身世，村里人早就知情。

而此时的林北风父女两人，却已都久久说不出话来，只剩泪流哽咽。

我不禁又看向立在后面满面伤感的林楠养父养母，老两口子戳在那里一动不动，早已都老泪纵横，林楠的养父张了几次嘴，却最后都没发出声音来，似乎有不少的话想要说出来，却不知从何说起。

又沉默了一会儿，袁晓姬忽然开口：“林楠，有什么话你最好赶紧说，他阳寿尽了，撑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颤，忙问袁晓姬道：“晓姬师姐你说什么？他，他可是阳差把头，怎么可能……”

袁晓姬抬手一指林北风，却道：“我已看不到他头顶双肩的三把阳火，怕是已经信守承诺，用自己的命换了你懵子叔的命……”

“林北风，你……”

我满心震撼。

林北风抬头朝我微微一笑，又道：“臭小子，至身玄门，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虽说此次多亏有晓姬帮忙你才能顺利救林楠一命，又超了不少时辰，但终究是出力不少……何况念在我和你爸当年的情分上，又怎忍心见死不救……我命不久矣，能最后看我闺女一眼，此生足矣……”

林北风这话出口，周围众人更是都惊得哑口无言。

林楠养母终于再忍不住，快步跑上前用手狠戳了戳林楠的脑袋，抹着眼泪激动地道：“你个傻孩子还愣着干啥呢？快叫爸呀！”

“爸！”

一个字破口而出，林北风终于再绷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林楠更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上前扑到林北风的怀里就开始哭。

“林楠，乖闺女，爸对不住你，爸不配有你这么好的闺女……”

林北风脸上又是泥，又是泪，早已哭花了脸。

见父女抱头痛哭，林楠养母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浑身瘫痪，哭嚎道：“真要说对不住，也是我们两口子对不住你们！当年要不是我们花钱买走林楠，也不会让你们父女落个生离死别的下场……”

老婆子一哭，林楠养父也一声叹息，抹了抹眼泪坦然道：“人来疯，我家老婆子说的没错，是我们对不住你们父女俩。这些年我们生怕有一天你回来把林楠抢走，因此没少在林楠面前说你坏话，林楠有钱了，未免你来纠缠，我还曾经跑去揍过你，威胁你不准见林楠的面，人来疯，是我们错了，是我们对不住你……”

一时间，三老一小四人抱作一团嚎啕大哭了起来，连我们这些看得人都忍不住湿润了眼眶，哭嚎声中，就见林北风抬头望向袁晓姬，勉强撑出一丝笑容来之后，张了张嘴。

我能从他的唇形看出，他是对袁晓姬说了一声‘谢谢’，然而他却并没能发出声音，紧随其后，紧紧搂着林楠的手，也开始逐渐松了开……

林楠显然察觉到了不对，就抱着林北风惊问道：“爸，爸您怎么了？”

林北风眯着眼笑了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闺女……再，再叫一声‘爸’，给我听听……”

听到这话，林楠赶紧狠狠点了下头，可都来不及张嘴，林北风已经徐徐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再也没有张开……

“爸！”

一瞬间，哭嚎声更是响彻天际，漫天飘洒的雨水丝毫遮掩不住院中那无以言表的悲伤……

我心头发堵，走到中堂问袁晓姬说：“袁晓姬，林北风死后会怎么样？”

袁晓姬摇了摇头，却没回答。

我又说：“他救了懵子叔的命，懵子叔救过我的命，他就是我的大恩人，以后逢年过节，我一定多给他烧纸，烧一辈子的……”

“不用了……”

袁晓姬摇了摇头，叹着气说：“林北风强扣大限亡魂，又以命换命，此举逆天，今晚算是犯了大忌，魂魄被带走后根本保不住，必受阴间万劫不复之刑，你烧得再多他都收不到了……”

听到这话，我沉默了。

袁晓姬平复了一下略显激动的情绪，又朝李二勇道：“李二勇，快带些村民再到娘娘庙去，到庙后面把那尊石狮子挖出来，抬到这儿来……”

李二勇赶紧点了点头，到院子里叫了几个村里精壮的男青年帮忙后，顶着快停的毛毛小雨出村又上了山。

听李二勇这一嚷嚷，得知林楠已经没事的村民们顿时手舞足蹈地欢呼了起来，尤其是林楠的养父养母，都放了心。

随后，袁晓姬让我扶着她往外走，可走出没多远，都没等迈出中堂门口呢，袁晓姬就浑身无力地坐在了地上，指着前面躺在院里无人问津的林北风说：“快，快去扶扶他……”

“小六子，快扶他起来……”

袁晓姬又一声催促，我这才小心翼翼把林北风从地方扶了起来，林北风也已经幽幽地睁开了眼，睁眼的一瞬间，泪水先涌出了眼眶。

“秀儿，快走几步……”

“晓姬师姐，怎么样了？”

“他，他已经去……去勾懵子叔的魂儿了……也不知道现在懵子叔是否已经……”

这话说出口时，我几乎已经哽咽了。

我忙往石英钟上看了一眼，子时已过，三天前懵子叔的死亡时间也已过了……

忽然，袁晓姬的声音又我背后传来，我回头看时，就袁晓姬已经从屋里把同样昏昏沉沉手脚发软的林楠给搀了出来，立在院门口的林楠爸妈一见女儿无恙走出，赶紧抹着眼泪激动不已地迎了上去。

可任由爸妈和其他跟进来的亲戚朋友们一阵嘘寒问暖，林楠却全程不说一句话，目光一直盯在躺在人群后的林北风脸上。

不自觉地，她已泪湿双眼。

可袁晓姬却摇了摇头，只让我赶紧去扶他。

我听话照过，哪知才刚想将躺在地上全无生气的林北风给拉起来，却见林北风竟动了动眼皮……

只这一句话，林楠泪如泉涌。

“林北风！你站住！”

难道说懵子叔他已经……

想到这里，我不禁泪湿双眼……

林楠是没事了，可谁又知道林北风是否成功拖住了那些来催魂的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