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言子轩
“既然你来了，有些话还是得告诉你。咳咳……”子轩从婢女手里接了帕子，费力的咳了好一阵，黎渊眼尖，看见了素白手帕上猛然绽放出的梅花印记。
“整件事我听父亲和老二说了，牵扯到你的事，总是让人特别上心。”子轩脸上的笑容还是如常，只是语气有些凉薄:“来龙去脉我想了想，不管是不是黎族干的，你们得先从寨子里的人开始查，攘外必先安内。清了内部才能理直气壮的对付外人。”
他说的话很理智，与子凰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在黎渊听来却是刺耳无比。
言子轩的院子是三个兄弟中最大的，除了一应仆从外还住了不少医师。外间看着大气疏朗，内里却被层层叠叠的纱幔包裹的密不透风。
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气，正中除了一株扶桑花外还密密的布置了不少唐菖蒲，唐菖蒲的花语正是长寿安康，黎渊看在眼里，暗暗想着这言家夫妇，看来真的是很心疼担心这个大儿子。
子凰立在门外，等着丫头们去通报，注意到黎渊打量的眼神，明白他心中的疑惑:“大哥和二哥不一样，性子很好，只是比较看重长幼有序。”
“那……那兴许……是别的人呢？刻意挑拨了两族关系。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什么黄雀螳螂！”
“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你倒是找了个好思路。”子轩说着赞许的话，可从笑容里黎渊只读到了不屑。
“你！……”黎渊气急，可被子凰拽着却再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内不内奸的我说了不算，你说了自然也不算。”与他温柔的语调，善意的笑容不同，说出来的话可谓句句诛心:“有些事查了才知道，心软并不能解决问题，这点我想子凰心里早就清楚。”
说了这些，他似有些乏了，虚弱的抬了手挥了挥:“去吧。”
一旁立着的婢女立时上前，有服侍子轩躺下的，有放床纱的，更有站在两人面前，示意送客的。
出了院子，两人都是谄谄的。
子轩说话不好听但句句都是实情，况且只是让他们查一查，并没说一定会有什么。自己反应过度，态度又不好，不知道会不会给言哥哥带来什么麻烦，毕竟两人的关系看着有些微妙，至少远不如和子皓投契。
被惦念着的子凰无暇顾及他的歉意，立在院门口，看着屋子又重新落下了层层帷幕，怔怔的出了神。
“言哥哥……言哥哥……”夜里风凉，黎渊虽然不惧，但看子凰罕见的愣神，总是有些担心的。
叫了一声见没有回应，便也不再多话，解了自己红色的袍子想替他披上。他虽比子凰小了一岁，可这几日身量拔的不错，两个人堪堪齐平。
“阿渊，你知道的吧，我练的是火灵，自来都是不惧寒凉的。”他回头去看身后想要给他披衣的黎渊，眼里流转出一丝柔光，先时的迷茫散的一干二净:“我们走吧。”
“言哥哥，所以，我们真的要查吗……查寨子里的人？”
“嗯……只是查查……阿渊……”子凰看着他，语气真挚:“如果没有，那就最好，否则，钉子扎的深了，不忍心拔的话就会烂在骨肉里。”
子凰才出生时，大哥就病了，一病十五年，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寥寥无几，对这个聪慧但病弱的哥哥，子凰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同情和敬畏。
“三少爷，大少爷才服了药，再过一会儿就要休息了，不要待太久。”这院子里的人对子凰的态度说不上好坏，只是冷冷的不太亲近。
“嗯，总是不大好的。咳咳……习惯了。”他抬了眼去看弟弟带来的人:“我听子皓说过，果然，这孩子，眼神很干净呢。”
“嗯。”并没有别的什么话可以说。
弯眉细目，眼角微微上挑，鼻尖唇朱，含了几分明朗的笑意。许是刚服了药，脸颊上有一晕病态的赤红，隐隐散发着一种将死的晦暗气息。
黎渊自然没有见过言家的长子，别说他了，从子轩十岁卧病不起后，连着世家宗主都没有怎么见过他。
这也不奇怪，言家的仆从似乎都只认一个主子，像言哥哥院子那些就只护着言子凰，对子皓的态度完完全全像是在对待客人，只不过二少爷性子好，打打闹闹的倒不觉得如此疏远。
“是。”恭恭敬敬，看的黎渊忍不住再一次侧目，毕竟作为弟弟，言哥哥的疏远客气的姿态也太过了些。
黎渊站在他身后，感觉到了他紧绷的身躯，这是从没有过的。忍不住好奇的偷偷的打量起躺在那儿苍白瘦弱的子轩。
黎渊的眼角轻轻跳了跳，预感并不太好。
连张椅子都没有，看来让他们站站就走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我听二哥说，兄长近几日似乎不大好，特意过来看看。”说罢，去扯身后的人:“这是黎渊。”
“子凰，你来啦？”语气因为无力而有些缱绻，听起来很是温柔。一双纤白瘦弱的手虚虚的垂在床边，轻纱掩映下有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带了几分亲切，看向进了屋子的两个人。
“是的，兄长。”子凰立在一旁，双手垂得笔直。
“黎族没有内奸。”少年的脸有些红涨，有些怒气，可是碍着那是子凰的哥哥，只得按捺了情绪，压低了声音，自是隐隐的颤音还是暴露了他的委屈。
“是吗。”还是波澜不惊的语调:“如果不是有内奸，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事儿就是黎族干的。不然，怎么来的雅颂？中原可没有那样的能者。”
立在两旁的婢女尽职的打起了床纱，原些模糊的人影立刻清晰了起来。
若说二哥是继承了父亲的清秀，子凰是兼具了父母的雅致和明媚，那么这个大哥的长相就完全来自于母亲。
帘子才掀起，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方才闻着还算清香的气味，因为太过浓厚而变得苦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