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歌之凤求凰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子凰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黎族被灭，黎渊被困，直至身死，当时他并不绝望，因为还有愤怒支撑，可眼下，杀阿渊的人他放了，可阿渊却再也回不来了……

起转太快，子皓一时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可看了弟弟蓦然转白，大起大落后近乎崩溃的神情，到底还是不忍心。

可惜，眼下子凰并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情。

五色婴莲的用法他并不清楚，原先大哥也不过是靠他聚灵将养，虽然黎族族长曾将换生灵的法子给了言家。可是，一来没有人试过，二来，这上面的法子需要的灵识支撑太过强大，而且要求精纯，也就是说，不能是几人合力。

说白了，就是一命换一命的法子。而且，换来的人也不是原来那人。那是聚合了五色婴莲和死者残魂的新生。

“三儿。”子皓看不得自己弟弟这无精打采的模样，可眼下，他什么都帮不了他。

正是两人沮丧之时，立在一旁的蚩尤刀忽然起了反应。一丝红色的气息悠悠转转的缠上了黎渊的尸体。

雾魔胆小，蚩尤刀煞气又重，那边方一动，这厢就吓得直抖，连滚带爬的钻进了离他最近的子皓衣袍里。

总算是唤醒了这一对深陷在悲痛里的兄弟。

“三儿，你看，那是什么！”

黎渊曾用血喂过这刀，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最后一丝残魂被蚩尤刀牢牢锁住，因为虚弱，费了些时间才凝起了能让人看见的。

“阿渊……”这连番的失望和希望，已经搅乱了他的心神，见此转机，不由多了几分茫然，只是轻轻的唤了一声，并不敢靠近。

子皓立在一旁，亲眼见了他这一路的患得患失，欣喜与失落，绝望与悲伤。心里忽然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会吧。

子凰没得到回应，只得自己回头去确认，招魂诀再起，那丝游魂果然起了响应，痴痴缠缠的绕上了他的直接。

这温度，这回应……是黎渊，确实是黎渊。

子凰欣喜若狂，顾不得再同子皓说什么，他将指尖那丝游魂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五色婴莲之中。

下一刻，精纯的灵识自他指尖喷涌而出，缓慢而毫无迟疑的融进了那株散着五彩光芒的莲花之中。

五彩的花瓣随着灵识的增长一点一点的张开，子凰面色苍青却神容愉悦，似乎还沉静在遇见转机的喜悦里。

一分，两分，三分……他自来灵力充沛，也正因为这样，强输灵识后体内的亏损和空虚之感越发明显。

可是，无怨无悔。

灵力算什么?灵识又算什么?若是护不住想护的人，留不住想守的人，他要那些虚架子做什么?

待的花朵完全张开后，黑色的猞猁忽然出现，一言不发，只是围着莲花转了两圈，而后淡定的化出了一道结界，将晃晃悠悠守在一旁的蚩尤刀引进了结界。

从来暴躁的刀，此刻安静异常，他与猞猁各守一角，乖巧的守着，配着莲花隐隐的化作了一道三角之势。

一个卧睡在莲叶中心的婴儿在这结界之中缓缓长大，将罩进结界的所有灵识毫无遗漏的吸食殆尽。

一炷香后，原本的婴儿长成了少年的模样，赤裸着身体，趴卧在地上。蚩尤刀落，猞猁沉睡，婴莲枯萎。一切仿佛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三儿！”子皓原本立在一旁束手无策，如今眼看着结界告破，急忙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子凰:“你放心，好好睡，一切都有二哥在！”

……

那是梦境最后的画面，追凤躺在床上睁开了眼，一梦四年，往事虽如烟，却不是稍吹既散。

子凰守在他床边，见他睁眼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带了几分惯常的笑:“你回来了?”

仿佛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子皓看完父亲传来的文书，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他以为他是给了弟弟一条活路，是给言家留了余地，可眼下看来，竟是在把子凰生生往死路上逼。

子凰却不知他的忧虑，眼前黎渊的躯体已经慢慢变得僵硬，双手都被挑断了经络，背上豁口大开，因为失血，伤口已经翻白回缩。

他该想到的！他明明该知道的！

他猛的拽起黎渊近乎破碎的身体，毫无节制的往内输送灵识，只为了寻到那可能残留的一丝一毫的残魄。

“方才我为了让幻境逼真，把含了我灵识的飞刀都散了出去坠了山崖，这处修了结界，断了所有气息，他们找不到我大约会四散而走，我先救了黎渊，若是还能残留一丝气息，那么二哥，少不得要麻烦你将飞刀一一找回，替我把余下的灵识将养起来。”

言家对黎族也算得上用心，新找的这一处地界与原有的那儿有些异曲同工的妙处，虽没有瀑布之势，好歹有清溪缠绕，桃林换了竹林，还植了一颗百年的老枫树。

“也好，有一具新的躯体也好，不然就这么醒过来，一定会很疼。”

他转了转手腕，平白觉得有些可惜:“早知道方才就不放任雾魔汲取那么多了灵力了。恢复起来可要时间呢。”

“二哥，没关系的，能帮他，我很高兴。”

说罢，他也不再看子皓，拿禅月割了黎渊的一簇发，凝在掌心间，默默地捏了招魂诀。

原以为不过是牺牲，谁知，一番术法下来，竟是一无所获。

黎族的人乐天知命，身死魂散，竟是无灵可聚！

子凰此时也是一身污秽，身上脏的不成样子，可他并没有在意，只是拿帕子又给黎渊擦了擦脸，伸手替他暖了暖已经僵硬的手:“我怕晚了，阿渊就真的走了。况且，除了我，这族里还有旁的人能救他吗?”

这是实话，言家不以灵力见长，除了子凰大约也只有父亲能勉力为之，眼下他们根本没有旁的选择。

“子凰，尽人事，听天命，强求不得。”

子凰低了头:“二哥，你说，什么是人事，什么是天命?若这天命，是非不分，那到底听来做甚?”

子皓气急:“你那不是帮他！你是决意拿命换他！”

子凰想了想:“有命换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再说我也不一定会死。”这话说来，似乎已经有了对策。

子皓一听他这话，就知不妙:“三儿，你可想清楚了！这花不是随随便便能开的，我们回族里，好好商量商量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