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歌之凤求凰

身随心动，黎渊握了蚩尤刀踩着满地鲜血一步步的踏出了子皓给他布置的保护罩。

沈慎暗觉不妙:这少年的状态，与方才只守不攻的样子有了天壤之别。看着他双目赤红踏血而来，沈慎第一次有了一种所谓恐惧的情绪。

然而，他的性子从不是遇难而退的温润，那种恐惧在黎渊越来越强的气场中转换成了遇强则强的兴奋，他横剑在前，看着黎渊双手握刀，高高跃起，扎了马步，准备硬接这一击。

陈佑华:“事到如今，不知子皓兄还有何话可说。”

子皓一言不发，上前几步，将黎渊扶起来后才缓缓开口:“：我竟不知，这到底能说明什么。我父亲总说，沈家清流，虽是从皇城中走出来，但身上并无半点骄纵狂妄之气，这一点，在沈季承身上有了最好体现，所以沈家的前任家主才会额外看中这个长子。可是，在沈季承死后，我看到的沈家却与这交口相赞的家训背道而驰。”子皓不是子凰，他几乎从没有任何尖锐的时候，也真是因为从未有过，所以听起来更加振聋发聩。

“当年世家围剿黎族，我只问一句，你们手里到底有没有真凭实据。还是说，不过是因为心里的恐惧，或者贪婪，而一念成魔。今日，你们这样闯上山来，又有几分是为了天下？还是听了流言，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干脆一错到底？”

黎渊一击不中也不气馁，找准了沈慎退后的角度，侧了身避开他掌心的火龙，角度刁钻的一刀横截，将火势劈成两半。沈慎的脸近在眼前。

一个蛊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围绕，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就不会再连累言家了。

“阿渊！”一声清叱仿若闪电般划破了黎渊布满沉沉雾霭的大脑，撕破了漆黑的夜。

一只素白的手横空而出，握在黎渊炽热的腕间:“阿渊！”

这声音，这温度，黎渊心里明白，来的，是言子凰。

黎渊的内心有一瞬间的清明，他知道自己应该住手，可是黎族的冤魂还在耳边哭喊，那些面容在在他眼前一一转圜，是秀秀在喊哥哥，是泽灵在喊阿渊，是阿爹在喊自己臭小子……一声一声，撕扯着他的神智。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饱含了恨意和怒气的一掌已经打了出去，狠狠的击在了子凰的胸口。

那一刻，黎渊的眼神是涣散的，可是，子凰那一口鲜血却是实实在在的吐在了他的心口上。

眼前的迷雾慢慢褪去，周遭的一切似乎也都渐渐的不复存在了。天宽地广，只剩了他们两个。蚩尤刀还在手里，子凰却在他面前一点点的倒了下去。

“你是傻子吗？黎伯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碰这刀吗？”

这句话，言哥哥明明说过的。

他猛的丢了刀，几乎是跪了下去，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张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刚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黎渊很清楚，刚才那一刻，他是动了杀心的，那是一种失去自我控制的杀念，屠尽一切的暴戾。

可是无论如何，这种嗜血的念头不该是冲着子凰去的啊。

倒在地上的子凰无声无息，漂亮的眼睛似乎再也不会张开。黎渊颤抖着双手抚上他失血的脸颊。

如果阿爹被杀的时候，他还可以记恨，还可以借着帮他报仇来度过伤痛自我救赎，那言哥哥被杀呢？他该怪谁？除了自己还能怪谁？

对啊，他还可以怪自己。

举目四望，二哥哥死了，陈佑华死了，言哥哥死了，沈慎和陈佑安似乎也死了，茫茫天地独留他一人独活。

很好，都死了，该报的仇报了，最爱的人也不在了，那么他还活着做什么？

蚩尤刀闪着红光向黎渊慢慢靠近。若说方才的光泽是神器护主的圣光，那么眼前的这抹红色几乎能说得上妖冶了。

黎渊万念俱灰，伸出手握住了那一抹染血的鬼魅身影……

结束吧，好的坏的，爱的恨的，都结束吧……

黎渊立在他身后，被护的周全，在剑拔弩张中，忽然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笛声……是雅颂……

而此刻子皓的含情再次出鞘:“我说了，今日家父不在，各位若是有事，递上拜贴……”

满寨的哀嚎，亲人的哭喊，一声比一声更尖锐的刺进了他的耳朵。

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简直欺人太甚。

沈慎眼中的叹息与陈家兄弟嘴角的笑意行成了强烈对比。

谁都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陈佑华再次暴起，重华又一次刺出，这一回再不是倒不是冲着黎渊去。

子皓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慎身上，将周身的结界也重点护在了黎渊身上，自己本身就成了一个空穴，他也没有想过这个时候陈佑华竟然会当着沈慎的面对着自己下狠手，可连想到之前他身上的蛊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流淌的鲜血彻底激发了黎渊心里的凶性……

黎渊立在那儿，映着泉泉鲜血，眼角的微红润进了眼底，连带着眼睛都变得赤红。

杀了他们，只要杀了他们就不会再有人纠缠不清，言家护着自己的秘密也不会被暴露……只要杀了他们……

寨子里尸横遍野的模样再一次浮现了在他眼前，父亲撕裂的容颜狠狠揪住了自己的心。

他离得很近，几乎能听见子皓身体被刺得对穿时那“噗”的一声……

当他反应过来时，蚩尤刀已经被他握在了手里，在所有人的惊叫声中将陈佑华被他狠狠劈成了两半。

可是，当刀锋到了跟前，他才发觉，自己太过低估蚩尤神兵的威力，手里的佩剑应声而断，若不是他反应机敏，只怕是和陈佑华一个下场。

掌中运转灵活的火龙靠着热力，将沈慎带到了安全地方，徒留一片焦黑。

他一退再退，连报仇都放弃了，唯一的目的不过是彻查过往，还逝去的亲人一个清白，可是，就连这个，他们都不允许!

这些人，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逼上门来。

那一刻，黎渊甚至判断不出自己到底为何一下都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重华刺进了子皓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