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突如其来的宁静生活（四）
子凰道：“便是他天赋好些，与其他部族又有什么关系？”这一点他虽有疑问，但却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就譬如他自己，从小天赋异禀，被推崇被质疑，被理想化恶魔化，可是即便如此，也从没有人想过除了他栽赃他。更不会因为他而想方设法的铲除整个言家。世人虽有恶意，但他总觉得何至于此。
黎嫣然笑了笑：“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那黎渊大约就是犯了这样罪吧。九黎资源匮乏，平素里明争暗斗的事情不在少数，平和不过是表皮，揭开了细看，内在丑陋不堪。我知道你们中原怎么叫我们，不外乎是邪魔外道，奸佞异族。其实说实话，这些称呼，从心底里我是认同的。”
“所以，在蚩尤刀对黎渊认主的时候，我阿爹和青之叔叔就明白，所谓战斗不过缺了一个爆发的契机罢了，早晚是要发生的。原本青之叔叔是想步步抽离缓缓卸了权力再退的。”
且不说她那满手的大部头书籍，便是她今日的打扮也有些不同以往。羽罗青衫，描脂绘红，原先盘在银饰中的秀发也依依垂落，迎风有了几分飘然之感，本就容颜姣好，皮肤又白，如此一打扮更是凸显了她的异域风情。
若说前日一见，那是标准的九黎美人儿，现在就是规范的世家淑女。
子凰有些发怔，倒不是为了这姑娘的漂亮，而是惊叹于黎宁。为了避免世交之子误入歧途，他倒是真的豁得出去。
黎嫣然：“是啊，这大约就是黎渊自小没有那段记忆的原因。他阿娘和阿姐，并不是别人口中的误伤而亡，而是巫王下的命令，将二人附在红枫树上放血献祭……生生血尽而亡。”
子凰眉目一跳，似乎有些不忍。
黎嫣然苦笑：“这种事情落在你们耳朵里大约是觉得凶残到令人发指的吧？可在九黎，这样的祭祀，不过是常事儿罢了。”
对于子凰的反应，黎嫣然很满意，拿着那样多的东西，还能做到莲步轻移，裙摆不动的过来，显然对中原的习俗也是熟知的。
好容易将手中的书籍放下，她取了罗帕，装模作样的擦了擦额角的汗，对着子凰乔然一笑：“公子，我们从哪儿开始呢。”
若说之前的子凰还能听的分明，那到这里他就有些疑虑了：“这蚩尤刀，虽是神器，但也不过是兵器罢了，便是对黎渊认了主又有什么关系？何至于一起那样大的争斗？”
黎嫣然道：“中原物种富饶，便是平民百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苦恼争斗，更何况你们这些修炼的。我们九黎却不同了，原就是仰仗天生地养多过后天修行的。黎渊能得认主，若是一味资质平平也就罢了，偏生还没会走路就能引鸟弄兽。怎能不叫人心慌？”
子凰那会知道黎嫣然此刻的心绪，他的全情都在桌面上那字画里。连图带文字，将这九黎的过往细细展示在他面前。
这黎嫣然显然有备而来。
那样重的东西搬过来，还能保持这样轻柔娇气不带喘息的语调，子凰暗叹，若是子皓在这儿，怕是要感慨扮猪吃老虎这种事儿并不是言家独有绝技吧。
可惜子凰不是子皓，对着美女这样明目张胆的送秋波并不感冒：“姑娘，既然如此，便开始吧。”十足的谦谦君子，倒没有昨日砍杀黎渊时的沸涌杀气。
长得好看自然是一点，更重要的是，这个男子身上有一股被温润掩盖的狠劲。本领高强不说，只看他昨日对打黎渊，那杀伐果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样子，实在是太有味道了。更难得的是，拥有那样的本事，那样的魄力，还能保持住一颗赤子之心。看得出来，是非在他眼里其实并不重要，规范他行为的不过是自小深入骨髓的教化条规。
九黎作为上古时代遗留的部落，居住在黄河中下游以及长江流域一带。九黎共有九个部落，每个部落有九个氏族，而蚩尤便是他们的大酋长。九黎部族，最早是由蚩尤与同母弟八人共创，因此均姓黎氏，史称“九黎”。蚩尤又名黎贪，其弟各名黎巨、黎禄、黎文、黎广、黎武、黎破、黎辅、黎弼，再加上族兄弟七十二人，共八十一人。即八十一个黎氏支系部族，在炎帝姜榆罔时代，东征西讨，夺取了伏羲后裔“九黎国”的领地。
后与黄帝大战，败于逐鹿原，后人有归降，有隐退，渐渐的就缩减为了如今的九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前亲如兄弟的部族，渐渐也生了嫌隙。禄族与黎族的前身文族至少还称得上情同手足，比邻而居，一文一武，古来相安无事。而其余部族，虽偶有冲突，但实则都在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一种易碎的平衡。
直到黎渊降生，直到蚩尤刀择主。
毕竟黎渊那样热情洋溢，爱恨起来就巴不得天下皆知的楞头小子，在九黎之内比比皆是，充其量不过是那比比皆是里，黎渊在长相上更胜一筹罢了。况且在面对这桩所谓的定亲时，那臭小子还口无遮拦的觉着自己是个老姑娘……她黎嫣然不争馒头争口气，无论如何是不能听阿爹那个老糊涂的话随随便便嫁了。
但眼前这个言子凰却不同了。
“只不过没想到，那些人那样丧心病狂，急不可耐。为了除掉黎渊，竟是拿他母姐开了祭。”
子凰一怔：“开祭？”
他能是正，也能是邪，就像是蕴含了巨大宝藏的盒子，盒子本身并无错，关键是看打开他的那个人。幸运的是，这个盒子被养在了好人家家里，用了最正确的方式打开，成就了这样一个光彩熠熠，清雅卓绝的男子。
她喜欢这样的男子，也许是情爱，也许是倾慕，总之，这样的人，得之幸也，不得命也。
这边两厢各怀心事，子凰只以为这黎嫣然是黎宁派来做挡箭牌的，却不知今日此举皆是这姑娘自作主张刻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