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歌之凤求凰

子凰点头，也不在乎旁人看不看得见，然后将随身的锦囊取了下来，打开了一个口子，往外抖落了几下:“可以了。”

黎渊道了声好:“哥哥，你现在去边上等我，待事了了，我再喊你。”

子凰知道，在这样的黑夜里，自己五感不如黎渊灵敏，立在旁边也只是碍事，当即也不多话，给他身上施展了防护罩后，退到了一旁。

真好看呢，这个人。黎渊手指隔空游走，心内感叹，也许是得来不易，看了这么些年，总没有个厌倦的时候。

若是没有这些纷争，自己与子凰此时此刻又该是怎么样一个光景呢?或者隐居深山，或者闲散人间，哪一种都比现在这样好吧。

自己不是贪恋钱财物质权势的人，子凰虽是娇贵惯了，但在无名山上那些年，想来也不是不习惯的，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才是……或者，他们也可以回永安，将那一间茶酒楼好好经营下去。

黎渊心内暗道一声，来了。

猩红的蚩尤刀化出了实型，黎渊双手握刀，一个诡步滑行，一刀挑飞了最前面那只，向后一仰，躲过了随即而至的另外一只……

打斗中，黎渊尝试着与他们沟通，可是，这蛮荒之地的东西，没有开过灵智，除了本能的欲望，没有任何情感可言，谈何驯服。

黎渊叹了口气，道了声对不住后一刀划开了贴近自己手边那只的脖颈。

“哥哥，不行啊，沟通不了，杀了吧。”

子凰道:“好。”

随着他这一声，原本安守在他腰间的鱼骨飞刀争先恐后的翻越而出，在这样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们成了最好的杀人利器。

……

不过片刻，那被四脚鱼婴引诱出来的夜枭就被杀了个完全，黎渊略略数了数，总有四十几只，而这差不多便是黎崇所说的余下的数量。

黎渊掏出帕子，将蚩尤刀细细擦拭了一番:“今日怕是出不去了吧。”

他们所在的这一处是在日落时分唯一不被虞渊巨大的引力所波及的，夜幕越浓重，这虞渊的引力便越巨大，若是此刻离开这里，不说能不能出去了，怕是要在虞渊之底永眠了。

视力如常的人其实比眼瞎的人更不能忍受黑暗，在漆黑的未知里，所有的可能都会被无限放大，你永远都不知道，在你对面呼哧喘气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在这日落之地，永夜之域，一切的阴邪可怖都有可能发生。

黎渊明知子凰不是心智软弱的人，可还是会不由担心这样的夜晚，他要怎样熬下去。

他摸索着到了子凰身边，牵了他略显冰凉的手，故作玩笑道:“今儿这事儿若是我阿爹还在，怕不是一两顿揍能解决的事儿。”

子凰哪会不知他的心意，回捏了两下以示自己无恙:“你阿爹素来疼你，重话都不舍的说你半句，才纵出你这样天地难拘的性子，好好儿的，又怎么会揍你。”

黎渊笑:“哥哥，我这性子和你比起来，可算的温良柔和了。”说罢，他似又想起什么一般，学了黎青之的语气一字一句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存在即合理。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大自然的馈赠，看似互不相干，实则唇齿相依。”

黎渊语气低沉，姿态从容，纵使子凰看不见他的样子，但从声音里也能发觉这一份惟妙惟肖，不由也起了兴致:“这话倒是新鲜。”

黎渊得了表扬，不由越发得意:“我阿爹曾和我说过这草，兔子和狼的故事。这三样看着是天敌，但其实谁也离不开谁。兔子吃草，狼捕食兔子，这原是极其稳定的一个环。但不知道是哪一处的猎户，觉着豺狼恶毒，兔子可怜，因此做了不少陷阱去捉那狼。”

“后来，狼便越来越少，在那一片林子里几乎再也看不见。猎户原以为自己是做了好事，谁知，林子里的噩梦也因为这样而出现。”

许是因为有黎渊守着，子凰这一觉睡得分外安心，睁眼已近黄昏。

黎渊知道他是能辟谷的，也不担心他饿着，见他醒了，笑眯眯的往他嘴里塞了颗糖，借机在他唇角亲了一口:“时间差不多了，再歇一歇，我们便往下走吧。”

子凰试着点了一朵火莲，然而，温度在掌心燃烧，眼前却没有任何亮光。

黎渊还是没有睁眼:“哥哥，把四脚鱼婴的气息散一些出来，按黎崇所说，这夜枭所剩不多，除了这一处，在我们平定所有事情之前，大约都再不能成气候了。”

子凰皱眉，试着提了提脚，果然如黎崇所说一般，巨大的吸引力，逼得人举步维艰。

好在，言子凰还是惜命的，该休息的时候也不会矫揉造作的推来推去，枕着黎渊的肩膀二话不说的睡了过去。

子凰点头，看着他从始至终没有变过得姿势:“其实，我睡着的时候，你不用那样小心翼翼，轻易也是闹不醒我的。”

黎渊笑:“我知道呀。”

错过了，便要再等一天。

时机一到，他提了禅月，带着黎渊，直朝着光和暗交错的裂口飞了过去。

一片漆黑里，黎渊闭了双眼，细细的感觉着方位:“略往左边偏一些，嗯，再往左一些，对……”

一炷香后，两人降落在一片荒芜之上，没有光没有人没有植物，便是连流动的气息也感觉不到。

“嗯，不累。”黎渊摇了摇头，就着子凰伸出的手拉了一把。

日头渐渐迫近，按着黎崇的说法，所谓虞渊，必得趁着日头下落那一瞬间才会有一刻的显现。

许是因为太过黑暗，时间在这空间内被拉的格外细长，一呼一吸间都是难熬，黎渊侧耳倾听每一丝声响，连带着微尘落地都收入耳中。

一盏茶后，由远及近传来了几不可查的动静。

那是吞噬所有光芒的地方，聚集了世上一切阴寒和恶意，轻易并不能下去。

而那一刻很快就来了，落日的余晖渐渐撒到了地面上，然而还没等人看清，就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巨大吸力消了个一干二净。

子凰道:“那你一直保持那样子做什么?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