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生吾已老

原来，在几年前，黎家下狱的时候，张天师带了一个跟黎家谦年纪相仿的小太监偷梁换柱，将真正的黎君谦救了出来，准备为黎煜尧留个后。

黎君谦出来后一心为黎家报仇，张天师为了防止他自投罗网，用药将他迷晕了，不知道是不是悲伤过度的缘故，黎家谦再次醒过来后，忘记了一切。

张天师将其安排在奉国寺后的草屋里，这些年以来，黎君谦一直过着农家的生活，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的家，忘记了血海深仇，平平淡淡地过了这些年。

一开始黎盼二人想着黎卿应该是半老徐娘的年纪，但比起她们的娘亲，应该会胜出许多，却没想到见着了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

尽管黎卿看上去年纪不大，但这二人还是拎得了轻重，全程以晚辈自称，黎卿见二人目光单纯，便赐了二人步摇。

自那日以后，黎盼二人便隔一段时间，来给黎卿请安一次，今日二人才落座不久，谭惜涵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八哥，你是说，张天师救了你？”

“嗯，张天师是欧彦的人，准确的说，欧彦是他救命恩人，也是欧彦给了他报仇的机会。”

黎君谦没有注意到黎卿在听见欧彦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他此时只想跟黎卿说这些来龙去脉。

这算起来得说起独孤琛在位的时候，其嫡皇后叱云婉病逝，原本就是独孤琛的一个阴谋，却让太医令背起了这个黑锅！

当年叱云家权势滔天，叱云婉又诞育一子，叱云家主以及叱云太后合力捧叱云婉之子独孤晟，打压叱云家的气势，便设计皇后叱云婉病逝。

皇后病逝，太医院的太医门难辞其咎，独孤琛为了给叱云家一个交代，将这失职之过安在了太医令的头上。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太医令杨海医术不精，因用药不当导致皇后薨逝，其罪当诛！今将杨氏一族满门抄斩，不得有误，钦此！”

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杨府周围百余步内，哀嚎连连，凄凄惨惨戚戚，令人恶寒！

张天师便是杨氏嫡亲的孙子，因跟着祖母在寺庙礼佛七日多过此劫，杨老夫人派人将张天师送出城，自己则是在庙中等着死亡的到来。

杨老夫人的手下将张天师送出城后便撒手离开，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很快便落入了人牙子的手中。

这些年张天师被卖来卖去，吃过很多的苦，不是差点被打死就是差点被饿死，最后因为染了水痘被抛弃在路上。

欧彦第一次遇见张天师的时候，后者蜷缩在一个草丛里，干瘦的骨架肉眼可见，活像一个叫花子！

因为欧彦赶着去京城，便让手下带张天师看大夫，原本奄奄一息的张天师只是静静地躺在草丛里等死，欧彦的出现像一道光芒，只是瞬间，他便觉得自己得救了。

可能是真的撑不住了，也可能是张天师清楚自己得救了，在欧彦的人走近后，他便昏了过去。

等张天师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在灏澜皇朝的京城了。

京城！这个他时时刻刻都想回来的地方！这个他出生又死亡的地方！

最后，欧彦得知了张天师的身世，并安排他进宫，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所以你现在全部想起了吗？”

黎卿对张天师的事情并不在意，黎家谦闻言后点了点头，二者皆是红着眼眶，但都没有落下一滴泪水。

“八哥，咱们的家没了。”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卿儿，你已经报仇了，你做的很好了！”

“不，八哥，回不去了，你走吧，离开京城，好好活着！”

黎卿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以往的淡漠，不准备再跟黎家谦多说，后者愣了一个弹指的功夫，紧接着面带焦急地看着黎卿。

黎卿听闻国师求见，迟疑了一个响指，让谭惜涵将人请了进来。

张天师一进门便瞥见了黎盼二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后者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卿儿，是我！”

站在黎卿面前的男子正是黎家八郎黎君谦，此时兄妹相见恍如隔世，一旁的谭惜涵早已泪如雨下，却拼命地憋住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打扰到他们。

“卿儿……苦了你了。”

正所谓猜想往往与现实相差甚大，黎盼二人在见到黎卿的时候皆是一愣，眼前这位美得像妖孽一般的女子，是她们的堂姑母？

“姑母，今日臣妾来得不是时候，望姑母恕罪，明日臣妾再来给姑母请安！”

黎盼是个聪明的，一见张天师看着自己的眼神后便立马起身给黎卿行礼，一旁的黎嘉慢了一拍，但也跟上了黎盼的步子，黎卿见状也为阻止，由着二人离开了。

就在黎卿脸上出现一丝动容的时候，张天师一旁的男子将自己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清秀的面庞。

男子红着眼眶，和黎卿对视了良久，将所有的问候与心疼化到了这句话中，站在他身边的张天师见状什么也没有说，连招呼也不打，直接转身离去了。

“八哥……？”

黎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轻轻地喊了一声，生怕自己的声音喊重了，眼前的男子就不见了。

“卿儿……”

黎卿见黎盼二人走远后，懒懒地看了一眼张天师，但后者并没有说话，站在他一边的男子却开口了。

不久前新皇登基，镇国将军府平反以及追封等事情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黎君谦原本是来城中卖柴，却在返程的路上听说了这件事，脑海中便断断续续地插入画面。

“起初只是一些小片段，每每想深了便觉得头痛，到后来夜夜都做梦，梦里有爹娘，有兄弟，有妹妹，想开口叫他们，却叫不出名字。”

黎卿：“！！！”

谭惜涵：“！！！”

“哀家记得，独孤悲死后，哀家与国师大人的交易便已经结束了，不知国师大人今日来哀家这长安宫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