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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遗珠

第二十六章 脱身

最前方的驾车人忽听到一阵诡异的风声,一回头,便被一块土疙瘩迎面击中,仰面跌下驼车。

骆驼受惊,嘶鸣间拉着车开始乱蹦,驼队阵型因此大乱。

为范荼驾车的那位驾车人伸手握住一块飞来的土块,握拳捏得粉碎,缓缓抬起头,嘴角莫名挂起了一抹冷笑。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嘉我未老,鲜我方将。旅力方刚,经营四方。

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

他是范荼,那一掌,魔教驾车人的这具身体便已经没了生机,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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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荼种下心神,再造了这么一具分身。

当然,这具分身比不得之前被封名所毁的几具,且时效不过七天。

这个容貌身形俱与真身迥异的范荼走下驼车,在原地数了十个数,脚步一踏,瞬间远去。

他的真身重伤未愈,每日正午与午夜都需要打坐,借太阳太阴之力冲洗体内残留剑意,所以只能以分身活动。

至于这驼队内的四个驾车人,范荼选的也极有讲究,都是和如今朝廷取得了联系,暗传情报,想要背弃魔教恢复官家身份的几个人。

故而对于范荼来说,这四个人,其实就是自己沿路之中借以活动的一具具分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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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奔出一截的两个人惊魂未定,终于短暂停下身子,望向身后。

“这么顺利,我有些难以相信。”李醇枫单手叉着腰喘着粗气。

李秦此刻也呼吸不畅,暂缓了几下,回头看向李醇枫说道:“我们边走边说,停不得。”

李醇枫点点头,二人继续动身,运起轻功,此刻全力而行,不似方才,需用真气压抑奔行中的动静,只怕发出声音引起范荼的注意。

“那个驾车人状态不对,范荼那一掌并非是演戏,甚至算得上痛下杀手。”

李醇枫边走边说,声音却能清晰传到李秦耳边。

李秦脚下不停,疑惑道:“我方才就有些奇怪,你为何突然起了动手逃脱的心思。”

李醇枫微笑道:“我与师傅学过一门可以探知生机的术法,范荼之前那一掌根本不是做戏,甚至算是痛下杀手,那人当场毙命,那人的生机曾出现一瞬间的断绝,这与昏厥完全不同,我便起了疑心,之后又看范荼在压制伤势,我就立马下了逃离的决定。”

李秦恍然道:“他又用了像是之前那样迷惑我二人心智的古怪手段?”

李醇枫苦笑道:“我觉得这次的更邪乎,你听过湘西养尸术么?”

也不等李秦再说什么,李醇枫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范荼这人从来不会把自己放在被动境地,压制伤势的架势做不得假,再结合那驾车人的生机断而再续,我就产生了这个联想,范荼应该是把一个死人炼成了一个类似活尸的护卫,只是这种术法,便是湘西尸道高手,也得要炼制个几天几夜,就算范荼再厉害,那活尸再不经用,也应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炼好的,所以我想,我们需要尽快动手脱身。”

李秦点头道:“也幸得你观察仔细,确实得要尽快脱身,我寺方丈也曾和我说过魔教教主的邪异之处。”

李醇枫还要再说,却突然脸色一沉,拉着李秦停下了步伐。

李秦也似有所觉,捏起拳头。

从前面的一个巨大土堆里,身穿黑衣的“驾车人”拍着手施施然走了出来,“二位,不错啊,整挺好。”

李秦李醇枫同时开口道:“范荼?”这个拍手的动作,和露出的一丝真气,压根不是那个普通的驾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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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驾车人露齿一笑,点了点头,随后躬身说道:“二位,殿下?我也不想与二位打哑谜了,你们谁真谁假我暂时没什么兴趣知道,反正都在我手里,你们也不用多说什么,说了我也不一定相信,之前说了教二位一些本事也并非假话,辅佐殿下光复李棠盛世,更是真的不能再真,这趟追逃游戏,我挺有兴趣的,二位尽管逃,尽快逃。”

说罢摆了个请的手势,便站在那边一动不动了。

“一炷香的时间,把握好了。”

范荼补了一句,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二人。

李秦和李醇枫对视一眼,化作两股清风越过驾车人模样的范荼纵身而逃。

“原来比我想得还要可怕,话本小说中的夺舍?身外化身?简直太过于诡异了,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武功法门。”李醇枫此刻心里苦涩之极。

李秦宽慰道:“谁能想到,范荼能有这般似妖似魔的招数,说这个也没有意义了,我们不如分开行动,逃得一个是一个。”

李醇枫慌忙阻止道:“万万不可,我想他这具身体实力有限,只是速度奇快,我们一起走还能有脱身可能,若是分开行动,反倒可能被他分开拿下。”

李秦沉默,二人埋头苦行,耳边只余风声。

李秦率先打破沉默,声音破开呼呼的风声:“你说得不错,但若是一起走,目标太大,找到一个便全得交代在他手上了,他速度虽快,但分开走却不一定同时暴露两个人的行踪,我相信总有一人可以逃出去。”

“喂喂喂,你不会想撇下我自己跑路吧?”

“什么时候了,正经些。”

“那就先一起走,一炷香之后,再谈是分头还是一起的问题。”

“好。”

李醇枫哪里会不知道,李秦是出于愧疚,分头行动之后定然会故意拖慢脚步,并故意留下行踪,让范荼来追,以此让他李醇枫能顺利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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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车人模样的范荼闭着眼睛,身上腾起阵阵烟云。

范荼这具身体并未完全炼化,境界也仅仅只有七境,之前布阵,加之用轻功追赶,在与二人碰面之时,其实只是一具空架子而已。

他说的一炷香,即是给李秦和李醇枫二人的,也是给自己积攒真气的。

烟云在头顶盘踞,分作三团,像是三朵未开的花,烟气化出花藤,勾连在这具驾车人的身体上,渐渐的,那三朵由烟云所化的花开了。

花苞绽放的一瞬间,冲出三道清气,闭目的范荼终于睁开了双眼,那张原本与范荼真身迥然不同的脸,渐渐有了几分范荼真身的模样。

本来方正宽大的脸小了不少,唇也薄了不少,浓眉稍稍淡了一些,脸色也比方才苍白不少。

“呵呵,不要怪我不受诺言,我来找你们了。”

一炷香的时间远远未到,白子黑子凭空出现,范荼的身影随着棋子的生灭不断闪跃。

(本章完)

.

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

或湛乐饮酒,或惨惨畏咎;或出入风议,或靡事不为。

在李秦后面的李醇枫在方才轻咳之时与李秦同时出手,轻轻一记剑指,点在驾车人的脖颈,如法炮制,将驾车人搁在车板上,跃下车子。

二人一下驼车,便施展轻功朝东南方向狂奔而去。

李秦收回目光,坐正了身子,没人看到,他额上已微微见汗。终于要到动手脱身的时候了,李秦瞳孔微微紧缩,心脏狂跳,他缓缓把拳头握紧,定了定心神。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忧我父母。

这是古时一位士人因怨恨大夫分配工作劳逸不均而创作的诗歌。

在得知此行第一站是北山之时,李醇枫脑子里就突然浮现了这么一首诗,北山常艮之名,李醇枫自然知道,他总觉得,那位当过将军的常艮,选择北山作为隐居之地是抱着一种特别的想法。

李醇枫哈哈一笑,端正了身子,说道:“好说好说,以后学问上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来问我,权当探讨。”说罢就把胸脯拍了个震天响。

后面的李醇枫闭上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轻咳一声。

李秦出拳无声,一拳打在驾车人后脑,那黑衣人瞬间瘫软,朝前面跌去。

李秦伸手扶住那人,将其轻轻搁放在车板上,自己则轻巧跳下车去。

李醇枫眼睛一亮,一改后仰的姿势,身子前倾,惊讶道:“同道中人,同道中人,不成想你也是个读书人。”

李秦无奈一笑,出奇地配合起他的把戏来,拱手说道:“惭愧惭愧,只能听得出出处,却无法像兄台这般记诵全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自语道:“逃吧逃吧,我就暂时用这具身体陪你们玩完这趟追逃游戏。”

一枚枚棋子从袖间滑落,在他抬手间,构筑出一间棋阵,困住了惊乱的驼队。

李秦拱手微笑道:“道兄高风亮节。”李醇枫轻轻点头。

行在最后的范荼,此刻坐在马车上闭着双眼,汗如雨下,似乎正承受莫大痛苦,那件麻衣的前胸位置,此刻泛出褐色的痕迹。

李秦回过头,望向后面那驾驼车,冲着自顾自卖弄肚中墨水的道士开口道:“小雅·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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