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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我以花

第五章 春风沉醉的夜晚

自己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何事?”

“地牢的消息。”

雨点淅淅沥沥,天空,房檐,水面,再到青石板。

苏子赡死皮赖脸的坐在温晴的梳妆台边静静的看着床边的温晴。

“想好了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信息量重大,申非还没来得及接收适应,被一道怒吼吓的不敢回头,扯着苏子赡往外跑,不敢回头。

“申、非!”

果然,女人如老虎。

惹不得。

益州城的地牢,戒备森严,进去难,出去更难。

“方才检查囚犯,那两个女人已经断气,尚有余温,估摸着才死去两个时辰,是慢性死亡。”

“狗日的,真他娘的杀啊!”

苏子赡愈想愈气,一拳锤在墙上。

“还有个呢?”

“活着的,我估摸段英是不敢杀他,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留着他,有大用的。”

苏子赡眼睛眯成条线,重新审视起段英。

“我没杀,他倒杀了。”

这恐怕是条随时会脱缰的狗,它貌似有颗做野狗的心。

“武哥,你去歇息吧。”

春雨渐停,地面上满是小水潭子。

房檐上的雨水饶有频率的滴下,小水潭子泛起阵阵涟漪。

苏子赡回到卧房,坐在案几边,手中不停转动着毛笔,约么半个时辰,开始动笔书写。

正午,一只白鸽从少将军的小院中振翅高飞。

“申非,申非...”

连喊数声申非,不见回应,颇为奇怪,苏子赡只好随手招来丫鬟询问。

“苏二爷一回来就怒气冲冲的带走了申非。”

苏子赡心道:这下糟了,申非可有的罪受了。

苏二爷,苏墨,苏异大哥的二儿子,和苏子赡同辈,军中称其战死的大哥为苏爷,自然而然的称呼他为苏二爷。

苏墨,名字带墨,却和书文字画不对付,酷爱武,也善武艺,不过二十有三岁,货真价实的一品高手,官至边军的二把手。

苏墨的小府院。

青石板铺成的大块空地上,申非跪在地上,肩上压着两块铁石,旁边赫然是王武,亦是如此。

苏墨卸下盔甲,穿着常人的服饰,翘着腿,坐在摇椅上,喝着茶,休闲惬意。

“平日惟恐多练,自以为天资了得,到头来保护个人都百般出错。”

春风拂面,说不上清爽惬意,倒还稍觉丝缕冷意,二人周身散发热气,额头汗珠滴滴落下,跪地听着训言不敢有丝毫懈怠。

“既然如此,明儿继续练练,五日后,随我回边军。”

“跪至月起时分。”

前一瞬息还在惩训人,后一瞬就到了将军府。

苏异微驼身躯,坐在泛青色的木亭中,丢了几把饵料,静静地看着湖中锦鲤翻腾的画面。

这是人工凿出的小湖,曾一度被苏子赡嫌弃太小,不够气派。

苏墨恭敬的站在一侧,在苏异撒完手中饵料后,拿起另一袋饵料递去,苏异摆摆手,拍拍手站起身。

“这次回来待几日?”

“五日。若不是有消息说小弟负伤,或许还要几月才回来。”

“你啊,这么心疼他干嘛,我说这小子有些臭脾气就你给惯的。”

说着一脸幽怨,令苏墨抿嘴一笑。

“这小子骂的不是你,你是不晓得他有多凶。”

“你不该骂?”

“嘿,你小子。”苏异不怒反笑道。

苏墨挪回视线,认真的看着苏异开口道:“小弟活得不快活。”

心中有恨,谈何快活。

苏异长叹口气,嘴唇虽动,却无话出。

心结难解,无可奈何。

苏墨慢慢扯开话题,聊起一些军中事宜。

“对了,听说你一回来就‘抓’走两人。”

“怎么,两位叔叔来告状了,要人的话,让他们自己来,我不介意和长辈大吵一架。”

“瞧你这威风的。这么多年了,我们几个老东西把你们这些孩子都当作自己的儿子,他俩啊,是叫你好好训呢!”

苏异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递给苏墨,上面仅有三行字。

不像字,更像是画。

“昨夜你师傅来信,你师祖时日不多,愿将自身真气尽数渡给子赡,依你看?”

“移花接木,有利无弊,可行。”

“这事你去和他说,这小子听你的。”

远在千里外的蜀州,连绵起伏的群山,个个高耸入云。

蜀州,巴渝,一处狭长的山涧。

流水从峭壁飞泻而下,没有瀑布的观感。

日光照射下,山涧顶处,一道七色霞光隐约浮现。

竹林深处,传出一阵劈柴声,一个年轻人挥刀如风,几下垒起一堆柴火。

此人就是信中时日不多的师祖——逍遥子,年轻的不像话,恰如返老还童。

苏墨陪着苏异从后院长廊聊到前院正堂,无非又接着聊的军中事宜、边防部署,哪调来了个校尉,哪有军官犯事......

两月没有回苏家的苏墨,着实想念苏家后厨的烧的菜,一上桌筷没歇一下,嘴没停一下。

“二哥,你干脆把徐姐娶了得了,以后天天吃她烧的菜,看你能吃腻不。”

苏墨眼珠一凝,瞪一眼苏子赡,就像在说:再多说一句,你就死定了。

苏子赡乖乖闭嘴,桌底下的脚却不老实,又是踢温晴,又是踢苏异。

温晴不打理这茬,回敬苏子赡一脚,继续吃着饭。

苏异轻声咳嗽,故作漫不经心的说:“徐家女娃子,我挺喜欢,不仅烧菜好吃,人也不错。”

温晴此刻唯恐天下不乱,连连点头。

“叔父!”

此事的不了了之,却是让后厨的徐姓女子高兴的一夜未眠。

直到与苏墨成婚后,徐姓女子才明白,他哪是爱吃她做的饭,他是爱她这个人,爱屋及乌罢了,成婚十年,不曾进过东厨,碰过炊具。

天启三年,也就是南蕃以及西南各部纳入夏朝版图的十年后,苏墨逝去,坐镇南方,谋勇绝伦,谥武毅。

其妻徐艺,一同逝去。

据《史记》记载,时隔四十余年,徐艺再次烧菜,手法娴熟不输当年,苏墨亦如当年般狼吞虎咽,饭饱酒足,苏墨带着徐艺骑上随他征战数年的战马,向南而去,向南而死。

我不愿病死家中,我的一生都要在沙场上。

我不愿独活于世,我的一生都要在你身旁。

明月在雨后雾色中升起,苏子赡手里提着两坛酒,带着苏墨出门。

一人一马,扬鞭而去。

直奔红绡纺。

良马并驾齐驱时,苏墨递给苏子赡一张羊皮卷,娓娓道出。

“我走后,你找个时间去趟蜀州,就这两三月之内。”

“嗯。”

对于苏墨交代的事,苏子赡从不问原由,他知晓二哥不会害他,只会有利于他。

城中能骑马的人屈指可数,由远至近,视线模糊到清晰。

愈发清晰的一张脸,吓退所有纨绔公子,纷纷让道,不敢造次,论谁都不想一晚上缺胳膊少腿。

晚上,红绡纺人客众多,不少红粉佳人正在楼下门前热情招呼着,她们看到几月未来的苏子赡,立马笑盈盈的一蜂窝的迎去,显然是对这位少将军已经无比熟悉,也显然是不认识其后的苏墨。

苏子赡摆摆手,带着苏墨直奔红绡纺顶阁。

眼看自己没戏,她们皆是识趣的散去,谁都不想,也不敢去惹苏子赡。

一个风韵犹存的老鸨,扭着她纤细的柳腰,搭着笑脸追上苏子赡,一路上嘴皮子不停,费了不少口舌,期间飞溅掉落的口水怕是有大半碗,总之就一个意思,红绡纺的媚千柔,以前、现在、以后都不接外客,唯你除外。

红绡纺的顶层雅阁,坐于案几边的女子素颜相向,裹着银纱,看着宣纸上的画像怔怔出神,听到屋外传来的笑声,心神一慌,立即对着铜镜梳妆一番,算是补救。

苏子赡推开房门,正好看到媚千柔慌忙收拾案几的样子,一个闪步夺过画卷。

“画的勉强,有我半分神彩,怎么,睹物思人啊。”

媚千柔微红着脸接过画卷,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好了,点上香,去操琴,今晚我和二哥喝点。”

注意到门边苏墨的身影,媚千柔连忙笑着施了个万福。

这是她第二次见苏墨,知晓他是苏子赡的二哥。

她的记性不算好,对她来说一个见过一面的人是难以记住的。

但苏墨是苏子赡带来的人。

所以,她记住了。

两坛桂花酿,苏子赡母亲生前酿的,不多不少就十坛,现如今还存有六坛。

没人舍得喝。

靠在窗边,伴着琴声,一大口酒下肚。

“二哥,到时候我要亲自率军攻去南蕃。”

“好,到时候二哥做先锋,替你开路。”

媚千柔不明为何,原本是众醉独醒的二人,今晚却不胜酒力。

在这春风沉醉的晚上,一坛桂花酿,一晚醉倒了一人。

两坛,醉了两人。

酒不醉人,人自醉。

.

“益州城十八家胭脂铺随我选?”温晴不确信的问道。

“我何时骗过你。”

“公子,这......”

申非前脚进屋,后脚出屋,站在屋外,抬头望天,装作什么的不知道。

看样子不像是摸骨识相,反倒更像是单纯的捏脸而已。

春风喜雨,故把雨从京城带来了益州,一路翻山越岭。

温晴不禁心中诽腹,将军府的人谁不知道我是被你从小骗到大的。

“来吧。”

两人互相出现在对方的眸子中,两双桃花眼,一双温文尔雅,一双回眸一笑百媚生。

“你到底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

......

温晴被逼到床角,脸不情愿的偏向左侧,眼神闪躲,娇羞羞的。

苏子赡右手抚住温晴左脸颊,稍稍给她扶正,左手抚着右脸颊,揉捏起来。

苏子赡带着疑惑起身出门,心想:地牢能出啥幺蛾子,还传来消息。

临走时,不忘对温晴说道:“时间没摸够,我没成功,之前说的话一律不算数。”

“你,搞快点。”

“我才在武哥那学的摸骨识相,能快到哪去。”

张开双臂,一副坦然赴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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