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哄

沈繁繁又让贝琳多讲了些在t城时候发生的事，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贝琳刚来北城，刚进沈家的时候，过得并不快乐。

“姐……”

沈繁繁叹一口气，“如果那时候你可以选择，你是不是根本不会跟贝斯庭来北城？”

因为她病着，贝琳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房间，于是便让森左守在楼下，要是真有人这么早就来吊唁，森左会给她打电话。

见沈繁繁睡得不踏实，似乎一直在做噩梦，贝琳刚去卫生间挤了毛巾出来想帮她擦擦脸上的汗，回到床边，便发现她已经醒了。

不久前家庭医生的体温枪还留在床头，贝琳给她测了测温度。

沈繁繁有点好奇，“你们说了什么？”

“他说，要是我小时候没有来北城，而是在t城长大，等大学的时候再考来北城，那就不会遇到林一凡，初恋就会是他。”贝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透着点嫌弃。

不过这种嫌弃在沈繁繁看来，跟秀恩爱也没什么区别。

沈繁繁见林衍笙的次数不算多，但也不少，印象里那人比徐司宸还冷，还话少，却没想到这样的人在贝琳面前竟然这么……幼稚。

“那他还挺异想天开。”

沈繁繁无情吐槽，“你要是t城长大，因为贝斯庭在这里，你恐怕大学去哪里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选择来北城，对吧？”

她对贝琳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谁说不是呢。”贝琳并不否认她的这个猜测，本身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刚刚问我小时候要是可以选择会不会不来北城，我的答案，你心里肯定也很清楚。”

“嗯，我知道，你不会来。”想到这个可能，沈繁繁心里有一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贝琳那时候，确实没有的选择。

当时妈妈去世，剩下外婆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病着，贝奈四处看医生要钱，以当时外婆的能力，想养活两个孩子实在太难了。

所以只能分一个给贝斯庭。

然后贝斯庭选择了贝琳，因为贝琳是健康的那一个，带来北城至少不会给他丢人。

贝琳没有的选择，而且那时她也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她明白外婆的难处，所以哪怕心里再不想，也还是乖乖跟着贝斯庭走了。

“繁繁，虽然当时无法选择什么，但现在我也确实不后悔，就像那时t城有我牵挂和放不下的人，现在北城也有你，有林衍笙，有林贝贝。”

人是活在当下的，已经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再假设也不会重来一次。

“啧。”沈繁繁眼眶又有些发烫，却还是忍不住调侃，“要让黎禾姐听见这话，估计她得跳脚，顺带和你绝交。”

贝琳刚刚数的人里，有她有林衍笙有林贝贝，但没黎禾。

贝琳自然在意黎禾，只是刚刚一时间给说漏掉了。

见沈繁繁眼底好不容易流露出一点笑意，贝琳想象了下黎禾跳脚的样子，并不反驳，“谁说不是呢。”

说到黎禾，沈繁繁想起来，黎禾这段时间也相亲来着，“不知道黎禾姐相亲相到合适的没有，回头我可以找她做个资源置换，组团相亲也成，啧，别说，这一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贝琳：“……”

要不是时间还早，黎禾可能还在睡觉，沈繁繁估摸已经一个电话打过去了。

“你说我跟黎禾姐谁能先相亲成功？”

她这样问，贝琳还真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答案。

“不好说。”

前不久黎禾是说有看了顺眼的相亲对象的，还说要介绍给她认识，但这些天过去了，贝琳也没见到她说的那个相亲对象。

或许沈繁繁还没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能看顺眼是一回事，但徐司宸会不会让这个让她看顺眼的留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像黎禾那边，只要黎准在，她大概这辈子也没法相亲成功。

不过这些话贝琳眼下也没有说，路得自己去走，沈繁繁既然已经下定了和徐司宸分手的决心，那她这时说再多也是徒劳。

听见这句不好说，沈繁繁也不知想起什么，垂下眼帘，突然沉默下去。

许久，有些难受的蜷缩起身体，喃喃自语，“要是我能不这么喜欢他就好了……”

她沉默时，贝琳就在一旁静静陪着，这时听见她嗓音哽咽，贝琳叹一口气，抽了张纸巾替她擦眼泪。

沈繁繁眼下的痛苦，贝琳从前或多或少都经历过，“繁繁，许多事情当下发生时，会痛苦，会难以接受，可总会过去的，总会有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那一天的。”

“轻舟已过万重山呐……”

沈繁繁轻抽口气，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希望吧，希望一切真的都能好起来。”

“一定会的。”贝琳是如此的坚信。

沈繁繁没有再睡，只是一瓶水挂完效果却并不是很理想，温度几乎没退。

家庭医生的意思是，她现在身体虚弱，最好躺着休息不要下楼，但沈繁繁坚持下楼，拗不过，贝琳只能请家庭医生先留下，要是有个什么情况也好及时处理。

“繁繁，你可以下楼，但你得先把早餐吃完。”贝琳做出最后让步，将佣人送上楼的早餐往她面前推了推。

沈繁繁已经换上丧服，撑着脑袋坐在沙发上，那些食物她多看一眼都觉得嗓子眼堵得慌，“姐，我这会实在没什么食欲。”

“行。”

贝琳也不勉强，“那我也不吃，咱们一起饿着好了。”

沈繁繁头疼，“你这是道德绑架。”

“那你也可以选择当一个没有道德的人，反正我也就是一夜没睡，再饿一饿肚子也没什么。”说话时，贝琳困顿的抬手打了个呵欠，“都是小事，死不了。”

沈繁繁：“……”

“我吃还不行嘛……”一分钟后，沈繁繁认命的端起桌上的小米粥，她突然发现有时候心里道德底线太高也不是件好事。

不过没有食欲是真的，加上高烧不退人也确实不大舒服，沈繁繁勉强喝了小半碗粥，就吃不下别的了。

贝琳也不逼着她再吃。

下楼之前森湘发了消息过来，说林贝贝已经起床了，没有哭闹让她放心。

消息下方还附赠一张林贝贝正在吃早餐的照片。

正好才从房间出来，沈繁繁和她挨得近，这时也看见她手机上的照片，脑袋整个凑过来，“啧，你跟我妈都挺会生的，也不知道以后我生个孩子是不是也能这么好看。”

“……”

贝琳斜她一眼，只当没听出来她的自夸，“怎么？刚失恋就想当妈了？”

“有点，主要林贝贝这小脸太馋人了。”沈繁繁又抢过贝琳的手机仔细看了看，“不过你女儿就是我女儿，四舍五入我现在已经是当妈的人了。”

贝琳：“……”

无痛当妈是吧？

下楼梯时，沈繁繁把手机还给贝琳。

越是到楼下，贝琳就越是能感觉到沈繁繁身体的僵硬。

不久前还能勉强支起精神和她耍两句嘴皮子的人，这时瞧见灵堂里，沈合美那副被白色菊花圈在其中的黑白照片，一下就有些绷不住了。

不过这种绷不住并不是嚎啕大哭。

她甚至没有再掉眼泪。

“繁繁……”贝琳扶着她，发现她颤抖的厉害，有些担心她会再晕过去。

没回应。

抬头看见照片的那一瞬，沈繁繁的世界好似被人按了静音键般。

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一下将她给吞没。

到这时，她才终于接受了那个无比残酷的事实。

她没有妈妈了。

再也没有了……

沈繁繁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这之间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好在，贝琳的担忧没有成真，沈繁繁没晕，也没有再表现出任何一点不适来。

视线从那张照片上挪开后，沈繁繁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正常。

“姐，我没事。”说过这句，她便去应付那些陆续上门吊唁的人了。

没降。

反而升了些。

所以这时不免就有些遗憾，“以后要是有机会，我想再跟你去一次你外婆那个小院。”

“好。”贝琳点头答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两人都有时间，随时都可以去。

至于小时候的事……

沈繁繁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便满头是汗的睁开了眼。

这会三十九度九。

贝琳给她擦了汗，又喂她喝了些水，过后隔着被子拍了拍她肩膀，语气跟哄林贝贝差不多轻柔，“药水才没了一半，再睡会？”

沈繁繁嗓子哑的厉害，刚刚这一觉，比不睡还要累。

她想听，贝琳凝神回忆了下，坐在床边挑了几件有趣的事情说给她听。

沈繁繁看她提起过去，提起外婆妈妈还有贝奈时眉眼间藏不住的幸福，并不十分的意外。

于是沈繁繁想起之前去过一次的那个小院，只是当时刚到那里不久，就被沈合美给逮回去了。

眼皮很沉，但她摇摇头，“还是不睡了，一闭眼，梦里全是我妈临终前的样子……”

当时沈合美催着她答应和徐司宸分开的时候，额头上青筋都暴起，面目其实是有一些……狰狞的。

贝琳那时候确实没有选择。

“你这个问题，林衍笙也和我讨论过类似的话题。”贝琳想起前些天的事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姐，你给我讲一讲，你小时候来沈家之前的事情吧？”沈繁繁歪着脑袋，看向贝琳的时候，眼底密布着疲惫的红血丝。

贝琳心疼的不行，却无法替她分担痛苦。

沈繁繁身体里火烧火燎的，可稍稍一动又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