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神共主

这声音让人分不出男女，听不出老幼，好似传来又似乎不存在。

这是一个念头。

一个想法。

头骨好像要裂开一般的痛。

撕扯！

撞击！

“这也是我想问的。这是你第三次来，为什么？”

柳宵没有回答。

那人也没有恼怒，缓缓站了起来。

柳宵注意到他站起来的过程很奇怪，就像宇航员在太空站那样，从步辇上飘着站了起来。

同时身下的步辇化作青烟消散。

那人伸出一只手朝着柳宵头顶按来。

这只手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最后铺天盖地，带着泰山崩溃之势。

柳宵在那手下，就如同一粒灰尘。

还是厌恶。

他发现自己的厌恶来自于这个华服男人。

是原主的意识。

是原主在讨厌这个人！

但是厌恶的感觉影响了柳宵，他不想让这个人靠近。

“走开！”

柳宵大吼一声挥手……

瞬间身体从云端坠落，背后得到了支撑……

但同时也重新回到了疼痛的深渊。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剧烈的疼痛让他没有办法关注外界，只能捂着头不停地扭曲着身体，借此来缓解痛苦。

但是并没有效果。

……

医院中，突然醒来的柳宵捂住了自己的头，剧烈的疼痛让他简直想砸开自己的脑袋。

月菲抱住他，不停地喊着柳宵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为了防止他伤到自己，三指宽的束缚带将他的手脚全部固定住，医生在月菲的同意下，注射了一支镇痛剂。

镇痛剂似乎起作用了，柳宵逐渐安静下来，额头全部都是汗珠，全身都被汗水湿透。

他喘着粗气，虚弱地打量四周。

四周的陈设是医院，这让他放松了下来。

旁边是月菲，满目焦急，也是一头汗水。

“你怎么样了？”

“秦锦，沈松，辉无右……”

“记下了，你暂时不要管那些，感觉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绿……绿色的……药……”

疼痛感再一次袭来，柳宵表情狰狞：“止疼药……没——有——用——”

最后几个字几乎咬着牙才挤出来。

哐！

他猛地抬手，束缚带被拉紧扯动床板发出了一声巨响。

月菲捧着他的脸帮他揉着头顶几处穴道，希望能帮忙缓解一些。

柳宵奋力拽动。但身体没法移动半分。

“放开我！”

他嘶吼着。

月菲目中满是不忍，但她只能说道：“不行，你会伤到自己。”

人在极度痛苦中为了终止受苦，很有可能选择自尽。

“啊——”

疼痛一波接着一波，没有停歇。

柳宵用尽全身力气，扭动着，嘶吼着。

束缚带在他手腕上勒出血痕。

身体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但是都没办法减轻一丝一毫痛苦。

房门突然大开，第七组一行人奔进病房来。

即使是还没出院的叶曲，也在其中。

他们看到汗如雨下，挣扎着想要脱离束缚的柳宵，看到目中金色将其仔细观察但毫无办法的月菲。

寒清逸与汇恒也冲上前来，帮忙按住柳宵的手——在他的挣扎下，束缚带反而也成了可能伤害到他的物品。

月菲用自己的能力看了一眼柳宵，突然怔住，整个人如同石化，后退两步一动不动。

苏顾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

“月菲姐，柳宵会没事的。”

月菲木然，似乎在努力忍着什么：“他……他的状况跟钟右很像，跟丁大也很像，似乎两者都有。”

钟右是那个生命力全部耗尽的，丁大是那个死后又复活，但是被月菲认定已经死亡的。

“什么意思，月菲姐你不要吓我？”

焦宁也问了一句：“月菲，什么情况？”

月菲用力咬着嘴唇，声音哽咽：

“柳宵的神性不受控制，异常活跃，他的生命力和精神力都在急剧消耗着……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说罢两行清泪滑落。

苏顾张大嘴巴看着月菲，似乎不相信这个说话，但是又不得不信，只能转头看向还在挣扎的柳宵。

焦宁沉默。

叶曲低垂着头。

汇恒和寒清逸心神恍惚下，被柳宵直接挣脱开来。

两人大惊，立马再次上前，这次很轻易便按住了柳宵。

他此刻突然平静了下来。

就连痛苦的喊叫声都已经完全停止。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带着隐隐不安，转头看向柳宵的脸。

其他人也迅速围了上来。

却见柳宵双目紧闭，呼吸粗重，胸口随着一呼一吸剧烈地起伏着。

看起来只是一个劳累的人突然睡着了。

就在众人交换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月菲脸色越来越难看，接着突然高喊一声：

“小心！”

汇恒与寒清逸都是与她在第七组相处许久，听了这一声喊两人没有任何犹豫，猛地退开。

一道无形的冲击波以柳宵为中心向着四周炸开。

病房中桌子倒塌，无数物品散落一地，房门也在冲击波中轰然地关上。

冲击波没有停。

柳宵身体周围所有物品都在远离他，就像磁铁相同的一极在互相排斥，他的身体是一极，在排斥着其他所有物品。

这是他御物能力的失控。

他猛地睁开眼，双目中一片绿芒凸显。

所有人这才明白柳宵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秦锦！”

月菲咬牙切齿，但同时也痛彻心扉，掩面而泣。

病房中的升起狂风，除了第七组众人，所有物品全部进入了失重状态飘了起来，包括柳宵身下的床。

柳宵似乎逐渐清醒，看向众人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清明。

“你们……”

月菲用力抹掉泪水上前去拽他的手：“柳宵。”

“……出去！”

柳宵道。

看着漂浮起来的物品，焦宁挥手让叶曲先出去，他伤口还没痊愈，留在这里可能会伤上加伤。

柳宵再一次挣扎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是在用力控制自己。

他双手同时用尽全力抓住病床两侧的扶手，控制自己的身体，同时想控制自己的超凡能力，将物品放下。

但是超凡能力并不受他控制，半空中物品在不停地颤抖。

月菲扑在了他胸口，用自身的重量将微微移动的病床按在原地。

金色的双眸对上了绿色的瞳孔。

“砰！”

天花板上灯泡炸开，洒落无数碎玻璃，房间中狂风越来越大，让众人睁不开眼。

这根本不像是个病房，更像是暴风雪中心。

“出——去！”

柳宵咬牙又重复了一遍。

这就像第一次获取神性的那天晚上，头疼之后就需要一阵发泄。

当时他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现在不一样，他察觉自己的神性在体内爆发，超凡能力在失控。

再加上秦锦给自己注射的绿色药剂。

他不知道自己后面会怎么样，也不知道失控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也没办法再多解释。

之前的痛苦挣扎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仅存的一点精神和体力都花费在控制超凡能力上。

随着神性在他体内越来越活跃，最后几乎沸腾，他仰头爆发出一声喊叫：

“啊——”

距离最近的月菲最先收到影响，全身神性开始不受控制离体，同时双眸失去了金色，超凡能力消失。

在双目恢复正常前的一瞬间，月菲看到自己胸口有无数白色光芒正在飘散。

她感到了一种剥离感。

明明自己身体在后退，但是又同时感觉到自己在向前——那些被抽出的白色光芒似乎带着自己的意识。

“离开一下，就一会儿！”

柳宵声音越来越小，语气近乎恳求。

与此同时，他身体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粉碎。

被褥，病床，接着是地板，墙壁……

强大的御物能力开始暴走，将笼罩在内的所有的一切向着不同方向撕扯，这样导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这些物品被扯碎。

病床开始瓦解，即便是金属也不例外。

地板被刮去一层，又一层，化作飞灰。

月菲没有犹豫立马挥手，把所有人都塞出门，同时自己也退出门外。

门关上的一瞬间，所有人开始疏散周围。

幸好夜间，柳宵也是被安排在督查组专用病房，周围人本就不多，都是一些医生和护士。

病房中沉闷的声音传来。

有狂风的呼啸声，有尖锐的刮擦声，还有物品撞击声……

月菲背靠着墙壁，瘫坐在地。

像一朵晒多了太阳的兰花，萎靡不振。

轰——

随着一声巨响，房门炸开飞了出去，柳宵所在的病房也陷入了寂静。

月菲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犹豫，爬起身朝着黑洞洞的房门中奔了过去。

房内并不是一片狼藉。

所有墙壁天花板全部被刮去一层，所贴的瓷砖全部破碎，各种物品碎片混在一起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床也已经消失。

从另一个角度看，这里非常干净，空无一物。

只有柳宵，蜷缩在墙角，不着寸缕。

月菲冲过去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在确定怀里的人还活着的一瞬间，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流出，一颗颗滴落在柳宵的头顶。

“月……菲？”

柳宵微微抬头，双目中绿芒一闪而过，声音沙哑。

月菲将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他额头上，泪流不止，但语气坚定不容反驳：“你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救你！倾尽所有也要救你。”

最后一句话更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我想……”柳宵说话有气无力。

“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

“……衣服。”

月菲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柳宵，回头喊了一声：“衣服！”

寒清逸脱下自己的外衣递了过来。

将衣服盖在柳宵身上，月菲继续搂着他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累……”

累到虚脱，如果月菲再抱的迟一点，他并定会爬倒在满地的碎片中。

“睡吧。”月菲眼底水光潋滟，带着心疼，“后面的事，交给我们了。”

柳宵眼皮缓缓低垂，但是口中依旧念叨着几个名字：

“秦锦，沈松，辉无右……”

呢喃着呢喃着，陷入了沉睡。

看着他眉头舒展，月菲直接坐在了碎片中，靠着坑坑洼洼的墙壁，将柳宵放在了自己腿上，阻止了过来帮忙的组员们：“你们不要过来，就让他这样睡吧，免得打扰到他。”

众人沉默，直至叶曲从众人身后递过来一个枕头，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开始清理着月菲和柳宵周围，然后又送来被子枕头。

中间都一言不发，只有清理杂物的声音。

愤怒！

疯狂！

柳宵问。

那人没有动，但是有声音传来。

厌恶至极！

头痛！

这极致的痛让人想寻找一切方法缓解，即使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兴奋，激动，狂喜，厌恶……

一片白色，这是个白色的世界。

一个身穿华丽衣裳的身影凭空出现，就像放映机投射幻影那样突然。

他坐在步辇上，穿着柔顺贴合、价值连城的锦绣华服，下摆铺开如盛世名画，一只手撑着下颌，整张脸都笼罩在祥云中。

“你是谁？”

……

柳宵睁开眼睛。

一道意念。

它传到了柳宵脑海，变成“声音”：

除了白，什么都没有。

厌恶。

无数被放大的情绪在心底升腾，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