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淮不乱

若不是这个梦，她还没意识到。

卫作然微愣，也猜到了梦境几分。

“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导致死亡这个结果的根本，你不是；若不是你，会有更多人死。”

卫作然赶紧把傅青淮打横抱起送回床上，只是慌张的心逐渐稳住——她只是睡着了。

这一觉傅青淮睡得极不安稳，不知为何，做的梦光怪陆离。

她梦到了方雨良、吴涛、杜锡。

“可我不想——”

卫作然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你不想的事情很多，可是这个世界不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为了达成目的，做出任何牺牲都是可以的。”

傅青淮在他怀里仰头看他，脑海中出现了魏婴的话，心里动摇起来，便更害怕了。

“若我有一天成了你的阻碍，你也会牺牲我？”

卫作然眼轮匝肌不自觉一跳，停了一瞬才缓缓道：“遇见你以后，我心里裂了道缝。”

傅青淮愣住，不明白他这个回应是什么意思。

“这世间没什么能填满黑暗，只有光可以；如果我没遇到你，那我可以忍受一切，但我遇见你，就不能再忍受失去光亮。”

傅青淮僵硬的肢体又柔软下来，唇角不自觉带了笑。

卫作然见状，也笑出来，“你就是我的光。”

“看来什么时候也改不了你这甜言蜜语了。”

“泡在蜜罐子里了，哪里能不甜蜜？”

傅青淮心中的烦恼登时被抛到九霄云外。

“你是梦到什么了，竟开始怀疑我会把你当成阻碍？”

傅青淮坐直了身子，连忙摇头，“不是怀疑你，只是话赶话说到那了——梦到很多已经死了的人……”

她胸中有郁气，肩背也耷拉下来。

“别怕，活人尚且害不到你——我比你老许多，等死了，我就化成鬼魂守在你身边，来一个灭一个。”

傅青淮笑着推他，“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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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回身子是亏败许多，本就瘦高，这么一来更是风吹就倒一般的弱质芊芊。

郑逵现下连卷宗都不肯叫傅青淮整理了，“大人歇着吧，我来我来！”

“无妨……”

傅青淮有点儿想笑，从前是卫作然一个把她捧在手上，结果大理寺流一次血，所有人都哄着她了。

“从前是不知道您体虚，本来公务就不轻，往后除了断案，什么事都交给我做！”

郑逵抢着做，傅青淮也就算了。

朱少卿也来看过她一次，“瞧着你从前跟本官顶嘴那股劲儿也不弱啊，怎么自己是个病秧子，把身子好好练起来！”

傅青淮知道这朱少卿不是个爱当面夸人的，这般说就挺关心了。

“多谢朱大人关爱。”

“别读书读迂了，成日别老窝在值房里，多出去走走！就你这身子怎么娶妻？本官听说你还是家中独苗，可得注意——要不本官替你介绍一个？”

傅青淮苦笑摆手，“也不是独子，成婚一事不急。”

“庶子就别说了，你还是嫡长吧？责任大，趁早选一个！”

“下官无心情爱，只想秉笔断案……”

“你小子忒无趣，得了，我走了。”

嘴上是这般说着的，朱少卿嘴角却带笑，脸上是完全不掩盖的愉悦。

一旁的郑逵偷笑，傅大人受重视，他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在大理寺的日子比户部舒服太多了，总归也就是断案，没得太多利益牵扯。

傅青淮在这吃饭都吃得多些。

只是养一时也是养不回来的，于是卫作然再一次拦她回家，傅青淮就有些恼。

“再没几天，傅锦悦就及笄了，我得回去看着她会闹什么幺蛾子。”

“一个内宅丫头，能闹什么？”

“她可是能一年后从梁家全身而退的！我不知道她回傅家这个由头是谁给她找的，但是一定不怀好意。”

“你要回去了，我可就一个人在这院子里了。”

两人都醒了，又两天就搬回来了。

“不是还有那么多暗卫吗？我看不见你却看得见。”

卫作然真是被气笑了，“你故意的？我能跟那些暗卫过日子？”

见状，傅青淮心里那点儿恼也没了，笑眯眯说：“没我之前你怎么过，现在就怎么过。”

“不行，那种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不放你走！”

“就要走。”傅青淮故意道。

她其实也有些动摇了，本是打算回去住一段时间的，不过住下好像也没什么用……

“行吧，不爱了。”

“爱呢爱呢。”

“还回不回？”

“回就是不爱？”

“就是。”

“那你陪我回。”

卫作然微愣，“我，陪你回？”

梦到陆岐修，他身上有个血窟窿，面朝自己指着背后，想拉自己走。

他张张嘴，可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傅青淮朝他手指的地方看去，看到的竟是自己。

卫作然轻拍她的肩，一下一下，安抚道：“不管是什么，都不是你的错。”

“做官做的，怎么沾了这么多血……”

傅青淮仍有些迟钝，扭头呆呆地看他，什么话也没说。

然而卫作然没等来回应，手中却一沉，他慌忙看去，便见傅青淮闭上了眼。

她梦到裕王骂她不孝辜负他深恩厚意、梦到傅锦悦怪她严苛，对别的女人却很包容……

还梦到了陈无双，双目凸出，舌根外垂地来掐她。

卫作然将她摇醒，傅青淮大口大口喘气，双眼从一片漆黑中逐渐得见光亮。

“叫我真心疼。”

纵使面前有心肺肝肠横流一地，卫作然也从没什么不忍，如今却不忍看她这般表情，微叹口气，将她拉进怀里，“做噩梦了？”

“我是不是错了？”傅青淮喃喃道，有些失神。

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一群人走马灯似的出现在她眼前，叫她生怖。

“青淮，醒醒！”

“道理我都懂，只是如何才能像你一样不在乎？”

卫作然很认真地想，然后才说：“杀人，继续杀。”

缓了半晌，她才回神，此刻已是满头虚汗。

卫作然拿了湿帕子替她擦额头，“是怎么了？梦里也在哭……”

最后就是胡家被砍头的那群人，他们一个个没了头颅，从乱葬岗起身过来抓她，她想转身，身后是已经成焦尸的黄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