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淮不乱

傅青淮回以微笑。

回了值房，郑逵正在整理卷宗。

看见傅青淮便惊喜道：“傅大人，您回来了？”

笑着说完，她看着詹二娘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那时有个叫冯瑞的太监来带她走。

又想到冯瑞跟卫作然都服侍过同一个娘娘，而傅青淮有几次闻见卫作然身上的香味。

“二娘，你们詹家从前制香，有给宫里供吗？”

“我自然不是担心这个，”傅青淮略微一顿，直接开口，“刑部近来的死刑案没问题吧？”

“没有，”郑逵迟疑一瞬，低头看了下卷宗，“只是今日刚送来您、您弟弟的卷宗，我已经移交上级……”

听见这个消息，傅青淮眉梢扬起，不过瞬间又压制住欢欣。

“此案该谁审理？”

“按律您避亲不审，刘大人可代劳。”

正跟郑逵谈话，却有小吏过来叫傅青淮。

“寺丞大人叫您去一趟。”

傅青淮点头，便去了刘大人那处。

“是回来销假？”

傅青淮迟疑一瞬，“其实不是，但是如今也好了……”

刘寺丞叹息一声，“不若你继续休息吧。”

“可是因为傅青跃的事？”

“你知道了？”

“方才得知。”

“你可有什么想法？”

傅青淮闻言微顿，“刑部是对着我来的，既然改判——那就维持刑部的审判。”

刘寺丞愣住，“若封驳，傅青跃还有活路，司法官司拉拉扯扯有不少时候，既然如此，时间一长就有变数。”

“刑部不会让这个变数产生，下官也不瞒大人，家中叔母为了救弟弟已经撒出去不少银钱打通关系，可是没用，如今更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加重量刑——我不能救他，不仅会害了自己，更连累了大理寺。”

刘寺丞问：“你想好了？家中亲长可怪罪你？”

傅青淮便坚定道：“想好了，这是我傅家起祸，我既然要执法持平，家中亲长也不会怪我。”

刘寺丞甚为感动，“若真如此，那我必定替你上疏，让你来做本职，也好叫刑部无话可说！”

听闻此话，傅青淮更是惊喜。

但是在刘寺丞面前，她绝对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便低头应诺。

至此，第二日便回到大理寺。

刘寺丞说得替她上疏，做到了。

傅青淮要亲自审判自家弟弟，很快就从大理寺传了出去。

刑部自然也知道了。

“大理寺这是要做什么？”

“该不会真的为了抱住傅青淮这个弟弟不要脸面了吧？”

“哼，傅青淮若真的敢这样，那从前积攒的盛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恐怕他真会如此，谁叫摊上了这么一个弟弟呢……”

刑部侍郎赵潽暗自懊恼：原来那小兔崽子是激将法，好让自己给他判定死刑了送去大理寺！

此时刑部上下，皆是认为傅青淮要毁了自己的名声来救弟弟。

连傅老太爷听说此事，都不由得为长孙心疼，叫来傅与律呵斥，“将你媳妇管好些，从前那般对淮哥儿，他却肯为跃哥儿做到如此地步，你知道他做出了多大牺牲吗？”

傅与律一脸愧疚，“此回是我负了淮哥儿，我这个长辈本该是替他遮风挡雨的……实在愧疚。”

……

外界众说纷纭，但毫无疑问，所有人都盯着傅青淮的举动。

甚至于是宫中。

皇帝与太子下棋。

皇帝执黑子，目光紧盯棋盘，“若傅青淮如此感情用事，此人并非良臣，待朕百年之后，将他带走。”

太子手执白子，迟迟不肯落子，直到皇帝的目光从棋盘落到他脸上。

太子才落子，轻声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傅大人为人正直，不失为得用人才。”

“有感情弱点，就会被钳制，于朕要他走的未来是致命的，与你亦是如此。”

此时的傅青淮什么也没想。

她去了大理寺狱。

“长兄，我已经到了大理寺，你要怎么帮我？”

傅青淮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若你能活着，但是从此隐姓埋名，不再是傅青跃，你作何选择？”

“什、什么意思。”

“我要救你，时间就再也没有傅青跃——要活着，还是要消失。”

傅青跃愣住，久久不再言语。

然而傅青淮并未离开。

姐弟二人隔着木栏杆静默对立。

“我不想死。”

“好，”傅青淮满脸沉静，“那你听我说……”

从昏暗的大理寺狱出来，日光就变得更加刺目。

傅青淮逼着自己去看，仿佛这样能受到净化一般。

郑逵朝她走过来，迟疑道：“大人，日光灼眼……”

“回吧。”

说罢傅青淮率先跨步离开。

郑逵看了一眼大理寺狱，还是跟上了她的步伐。

审判结果很快便下来了。

傅青跃，死刑。

结果一出，大理寺上下哗然，官吏议论纷纷。

“傅大人疯了不成，那可是她弟弟！”

“真的为了名声，连家人都不顾？”

说起这个，詹二娘有些得意，“傅大人也知道？我父亲制香最有一手，我同他学了许多，我们詹家供的香是替后宫娘娘做的。”

“你可知是哪位？”

“那傅大人可要多多保重，咱们大理寺缺不了您呢！”

这话说得曲意逢迎，并没有恶意，也不叫人不喜。

不再多说，傅青淮跟詹二娘告辞。

“真的不必，”傅青淮哭笑不得，“有香或许我还不习惯。”

詹二娘愣住，“这、这不清楚，每次都供许多，或许每个娘娘喜欢的都不同。”

“若你有空，替我制一批供宫里的香，这线香我就不要了。”

“白芙近来可好？”

去了一趟大理寺，有官吏同她问候。

“傅大人养好身体，来销假了？”

“暂未。”

想要送香也不过是想回报傅青淮一二而已。

如此便应下了。

“今日过来看看案情，怕是还要休养几日。”

郑逵点点头，“大人养病就莫要忧心公事了，保准您过来时接手不会出岔子。”

詹二娘忙笑，“好，她学东西快，不过性格腼腆，出来招待也勉强，我便叫她留在后院制香了。”

“那就好。”

能帮上傅青淮，詹二娘便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