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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骨狩灵

第十八节 龙神

街上三三两两上工的人,他没有和相熟的人打招呼,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向后城。

老孟站在门口,看到何允来了指了指院内没有说话,何允赶紧低头陪了个笑脸就进了院子,院子里面门口站了个人,手里拿着一支笔,进去后拽过他的手在手背上面写了个数字:三,他不明所以,进到院子看到里面早到的两个人才明白,自己是第三个到的,不一会的功夫陆陆续续进来了十多个人,院子很快就被站满了。进来的人都不说话,就那么默默地等着,不到半个时辰就再也没人进来了,老孟转身进门,随后两个壮汉就把两扇门咣咣两声推上,然后站在了门口就像两个门神。

老孟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这些人,半晌:“你们今天有个机会,要选两个人去见龙神,被选上的就可以做龙神的仆人,每个月加一贯工钱,两年期满就可以出去了”。众人有些骚动,但很快就平息了下去,老孟没有吭声看着他们,等到议论平息以后继续说道:“选拔很容易,一会有人来看你们,选上了跟着他走,没选上的继续做工,以后也还有机会”。

到家后他先去邻居赵大家将妹妹接回来,妹妹送来的时候没有名字,何允一直叫她小丫所以后来其他人也这么叫,小丫每天最开心的就是哥哥回来,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亲人,所以她全身心的爱着哥哥,正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小丫能够准确的分辨出哥哥的脚步,这里没有太阳,每家每院都靠城里发的火把照明,每隔五天会有人带着他们去很远的地方照太阳,那是一个很深很大的洞穴,大家在里面有一个时辰可以被阳光照到,长期不照太阳到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所以轮流去那里照太阳成为这里最大的奖赏,但是有哥哥在任何困难都能够忍受。

因为看不到太阳无法辨别时辰,所以只能靠脚步声来辨别,今天哥哥的脚步声有一些沉重,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并且很犹豫的样子,但小丫依然开心的扔下手里的泥巴飞快地跑向院门口,迎接她的是哥哥在火光下的微笑和一个大大的拥抱,小丫喜欢跳起来蹦到哥哥身上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哥哥这时候会低下头来拱她的小脸蛋,直到她受不了咯咯笑着躲开,哥哥会不依不饶的拱她。

“哥哥我今天做了个小鸭子,她用沾满泥巴的手指向院子里的地上,哥哥一边跟出来的赵大的娘打招呼一边说“小丫真厉害”,赵大的娘今年三十出头,和赵大相依为命,后来有人招工说管吃住每个月一贯另五百文钱,虽然这个工钱在目前属于很低的水平,但是一来赵大还小挣不了多少钱,二来这里管他和他娘一日三餐还提供住处,这个优惠可了不得,寻常人家哪有一日三餐的?所以尽管说是要挖矿要去地下住,赵大他娘还是同意来先干两个月再说,赵大当然听他娘的,娘俩相依为命,他娘他辛苦操劳十多年也该他挣钱养活他娘了。

队伍很快就排好了,一共也就十二个人,他们面前是个个子不高的枯瘦的老者,他是真瘦啊,何允不自禁的想到,这胳膊用手抓住略一使劲就能掰断了吧。

这个老者在阴影里看不清相貌,但是火光闪烁间他死死盯着人的双眼令何允感到很不舒服,“真想把这双眼抠出来”。

老者仔细审视着他们这一排人,目光缓缓移动着,刚被每个月一贯钱吓到的众人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老者伸出了手:“你,三号,你,七号,你俩出来”。

何允赶紧激动的站了出来,一脸的兴奋似乎为每个月能加一贯钱而高兴得不得了,另一个七号也站了出来,而其他人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明显的充满了失望,身子都明显松了一下。

“你们俩跟我来,其他人散了吧”,然后也不看他们转身走进了后院。

何允明显很激动,一脸兴奋地跟着进了后院。

昨天他是在三进打扫了一天的卫生,后面还是有一个院子的,但是门锁着,他没有尝试去窥探一下,而今天老者带着他俩一直进到了三进,今天二进和三进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老者走到最里面那扇门前一推,门没锁,三个人默不作声的走了进去,老者等他俩进来了把门一关,何允这时正在打量四周,这个院子很大比前面的院子加起来都大,但里面基本没有建筑物,是一个空旷的场地,场地两侧各有一个水缸,只有在最后面的墙中间有一个小房间,这个房间太小了,看样子站进去五个人就满满当当的了,除了有些小庙之外何允还没见过这么小的房间,里面肯定不是住人或者放杂物的。老者依然没有吭声,带着他俩往那间小屋走了过去,何允依然满脸兴奋,而七号则有些狐疑,似乎不明白去那个小屋子里干嘛,或许是里面有东西需要他俩搬出来?

很快走到了小屋面前,门依然没锁,老者一推就开了,虽然外面的院墙四周点着火把,但是这屋子太小,又没有任何窗户,所以显得有些。

老者站在门口催促着他俩:“进去”。

何允当先走了进去,七号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老者进门转身关门并从旁边地上拿起了一把铜锁顺手锁上了。

这个屋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七号有些紧张,看了看何允又看了看老者,何允却满脸狐疑,但仍一脸恭谨的在那里站着。

老者点着了一根火折子,没有理他俩,只是推开了站在正中间的何允然后弯下了腰,何允这才看到屋子正中间的地上有一个铁环,老者弯腰把它抓住,一使劲,地面被拉起了一个铁板,露出了中间一个有台阶通道,把铁板放下,他指了指通道:“下去”。何允奇怪的看了看通道,又看了看老者,赶紧堆出一脸媚笑,转身走了下去。

身后传来了七号和老者下来的声音,随后是铁板声响,看来这个通道口又被盖上了。

台阶很陡,看来是笔直向下的,刚进到这个城里的时候,一路上何允大约的估计过距离,只是有些地方是倾斜的有些地方是笔直向下的,很难估算,但他基本上认为这里应该是地下六七十丈或者更深的位置,这又开始向下,应该超过一百丈了吧,不管了,人如果要死地点并不重要,死人是不会对周遭环境有所抱怨的。

他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最后一日,接应自己的人应该到位了,虽然按照规矩没有和自己联系,但他对此有着充足的信心,不过如果死了也没啥,任务必须完成。只是。。。只是小丫能不能被救出去呢?如果说在这世上有牵挂,也就小丫了。他咬了咬牙,不再想这些事情,毕竟任务重要。

下了大约一百多级台阶就到地面了,这里是个天然洞穴,没有任何人工雕饰,墙壁上到处都插着火把,将这里照的亮如白昼,洞穴地面平坦,应该是人工平整过的,说起来何允不得不钦佩建造这里的人,虽然这里已经建立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可几十年前李元昊建立西夏国以后,这里就是汉人的禁区了,尤其是李元昊将陵墓建立在不远的山外,汉人想在这里进行大型的土木建设根本不可能,可这里的主人不但在这里继续进行建造,还把大量的汉人运进来西夏竟然毫无察觉,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个人物,每天这里所耗费的物资以及需要处理的垃圾量虽然不是很大,但日积月累也不是个小数目,但它依然能保持正常运转,这不得不令人惊叹。

老孟随后下来了,并没有看他俩而是四周看了看,说了句跟我走就向前走去,大厅是不规则形状的,有些石头后面或许有路但不过去是看不到的,老孟却带着他俩一直向深处走去,何允听到了一阵水流声,并非直接传过来的,而是有些轰隆隆的传音,这是从地下穿过了城后的那条地下暗河了,昨晚魊藏在工坊院子墙下的纸条他看过了,已经知道今天要面对什么,只是此时不由得想到:“魊有没有来过这里?有没有面对过今天自己将要面对的?如果自己失败了,应该就是魊亲自动手的时候了吧,但愿自己能成功,魊打进这里爬到高层位置上太难了,马上就要成功了,上面不能承受折损他的损失”。

走了三百多步,地面开始向上倾斜,不一会一个斜坡把他们送到了一个更大的空间,走出一个洞口,何允和七号都呆住了,这里不知有多大,因为四周的火把只能照亮他们四周,远处是一片黑暗,但是这里无比的寂静,何允怀疑自己忽然失聪,不自觉的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老孟转身看了他一眼最终却没有说什么,三个人站在洞口没有动,老孟似乎在等着什么,不一会,从黑暗中出现了一些人影,大约有三四十个,一身从头到脚的白袍把他们裹得紧紧的,走进了可以看到他们脸上带着面具,都是些形象木然,没有任何表情的人脸,他们悄无声息的走近,逐渐形成了一个圆圈将三个人包围了起来,何允和七号有些慌张的看着四周,白袍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中间一个却径直走向了老孟,他盯着老孟看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转身向后面的洞口走去,何允感觉到他的步伐略有慌乱,而且越走越快似乎着急离开这里,几步就踏进洞口不见了。

白袍人看着何允和七号:“你们被选中见龙神,将会成为龙神的侍从,这是你们的荣耀”。

四周的白袍人仍旧默不作声。

“把衣服和鞋换掉”。

后面递过来两套衣服和鞋,衣服是简单而又宽松的白色粗布,鞋却有些奇怪,不但是木屐,而且木屐的后面还有一个圆球,看着似乎是木头做的,不知道有什么用。何允有些疑惑的样子,但很麻利的脱掉了衣服和鞋子换上了这一身行头,七号有些惴惴不安,但也默不作声的换上了。

四周的白袍人静静的看着他俩换衣服。

“一会向前面走过去,龙神会现身带你们走,不要惊慌,龙神是慈悲的”。

七号有些不自然:“大人,俺们怎么伺候龙神?没人教过俺们”

“不用教,往前走就是了,前面的路走起来有些响声,响完了龙神就会出现,去吧”。

白袍人说话一直慢条斯理,但最后一句似乎有了些不耐烦,似乎想早点结束自己还有事要着急办。

何允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憨笑的听着,等白袍人说完话,就赶紧躬了躬腰,带头向前面走去,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七号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跟着何允步入了黑暗。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木屐在地上的声音,但这声音比往常来的更响亮,黑暗中何允转头来看了看光亮处的白袍人,他们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这里,何允脸上一直关着的谄笑早就消失无踪,他的眼睛漠然的看着白袍人,然后转过身,从贴身的衣服内拿出了几样东西,魊在纸条中明确地告诉他今天不会搜身,因为不需要搜,所以他做了充足的准备,这几个月陆陆续续从外面运进来的装备应该够用了。七号开始抽泣了起来,龙神这个可怕的称呼再加上漆黑的环境有点吓到他了,何允没有管他,在手里不断的摸索着各种东西然后拼接起来,忽然,咚的一声响吓了两人一跳,他们同时停止了动作,何允尝试着将左脚伸了出去在地面上一点:“咚”的一声,似乎是敲鼓的声音,他又用木屐点了两下地面,果然,前面的路面上想起了咚咚声,他一下明白为什么要穿木屐以及木屐后面那个圆球的作用了。

他手里的动作停止了,东西已经拼接完毕,他定了定神,迈步走向更深的黑暗。

伴随着咚咚声不断响起,前面的黑暗越来越浓厚,他警惕的向前试探着,用耳朵认真倾听,他的夜眼与谛听是这一代中最出色的所以才选他来这里执行任务,他正在全神贯注的往前试探着,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不对——七号呢?

自从被选中并下来以后,他并没有过多地注意七号,只是感觉他很害怕,所以就把全部精力放在老孟身上了,事实证明七号确实很胆小,尤其是钢材开始他就几乎没有停止的在哭泣,可是,现在怎么没有声音了?

他转身,黑暗中七号正在他身后,但是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木然的望着前方,眼神空洞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手上在不停的脱着自己的衣服,然后他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啪啪的声音传来,何允眼睛突然睁大右手猛地伸了过去,但已经晚了,一个火花在黑暗中突然出现,如此微小的火花在黑暗中却发出令人晕眩的光芒,“轰”的一下就开始燃烧起来,他右手拿着正在熊熊燃烧的衣服高高的举起,像是举着一个火把,然后他大声地冲着前方的黑暗嘶喊着像在召唤什么东西,何允猛地回头,前方离地近两丈的半空中亮起了似乎是两盏幽绿色的灯,随着火把的闪烁隐约明灭着,灯光阴暗,那两盏灯渐渐靠近——它来了!

何允回来了赵大必然也会马上回来,这里做工到时辰就能回家,几乎没有任何拖延。

何允带着妹妹回去洗了洗手,再抱着她出门与已经回家的赵大一家一起走向前城中段的一个大房子,那里是所有人吃饭的地方,当然这种食堂还有好几处,根据居住位置划分,他们的这处是最大的,同时可供上百人一起吃饭。

他的手停下,过了半晌又慢慢地拍了起来。

这一夜他睡得不踏实,感觉没睡一会就被锣声敲醒了,他起来洗了一把脸,顿时清醒了许多,去锅里拿了块炊饼,就着火光看着小丫的脸庞,似乎是想把她记在心里,然后用手轻触了一下她的小脸,随手帮小丫掖了掖被角转身就走了,没有一丝留恋。

好不容易把妹妹哄睡了,他赶紧自己打水洗脚,然后收拾一下上床吹熄了灯。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他悄悄起来下床听了听外面,然后走到床前,这里都是土床,在靠里面一侧的床脚下面有一个不起眼的缝隙,他在缝隙下方用手抠了抠,一些泥土掉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小洞,他伸进一根手指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纸卷和一根细长的木炭,然后拿出一根很粗的棉绳,用被子盖住点着了然后吹熄了火,棉绳不再有明火而是阴燃了起来,就着这点火光他把纸卷打开,用木炭在上面写道:熙宁三年仲夏七日,今日魊与我交接,明日令我早去,或可近秘事,若果如所料,明日应可成事。

何允收工了,今天没有什么工作就是打扫院子,期间老孟找人喊他去搬运了些东西到旁边的屋子,后来知道那里是仓房,搬运的东西是什么他并不清楚,都在袋子里严严实实的,每一个袋子大约有七八十斤搬起来有些费力,但是下工前老孟跟他说明天有重要工作,所以让他早点过来。

来这里上工的人几乎都带着家人,但基本上都是娘俩或者爷俩,没有其他亲人了,而有些当父亲的也有工作可做,女性就只能在家待着打扫卫生收拾家务,但既然管饭,那每个月一贯另五百文就是纯收入,所以不工作也是可以接受,干几年存够了钱出去成个亲买几亩地过活足够养活一家人了。所以不能常见太阳这种痛苦也是可以承受的。

有时候上工的人统一吃饭,吃完饭基本上各自回家,这里没有娱乐活动,但来的大多是庄户人家本来就没什么夜间活动,最多就是大家都在场院里聊天,这里不允许聚集所以没法聊天,但也没关系,回去睡觉就是了。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你给我抓只兔子吧”

他停下笔想了想又写到:何小丫虽为掩饰,然其颈间所系至关重要,为三十七拼死所得,不容有失,务必将其带出此处。

他把纸卷使劲卷成一个细卷,然后找出一个竹筒将纸卷放进去,小心翼翼的爬进被子点开火折子烤化一段蜡烛,用蜡封好口,吹熄了火折子,把东西都收拾好打开马桶盖,将竹筒插进了马桶盖上的一个圆孔中,然后将圆孔用木塞堵上,抹平之后就没有人能看出痕迹了,这里没有茅厕都是用马桶,然后每天都会有人来收走马桶去处理掉,外面现在肯定已经做好一切进攻准备了,所以不会太久就能收到这封信。

做完这一切他上了床,受到惊动的妹妹翻了个身小手打在了他的头上,他轻轻把小丫的手拿了下来,然后用右手在她身上慢慢的拍打着,黑暗中他没有看到妹妹在睡梦中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喃喃的说着梦话:“哥哥。。。”。

“哥哥今天赵家娘子说赵大哥哥做的好,可能要去后城上工,工钱要加倍呢”

“哥哥今天街上有人打架,一个人跑到街上被一群人抓住了,那个人直喊饶命,哭的可狠了”

何允脸上露出很诧异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龙神,但是据各种消息说这里是真的有龙神,整个城市就是为龙神服务的,每个月这里都会有两个人选去服侍龙神,选中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据说到了一定的期限都放出去了。

沉默中,身后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都转过身来站好,按照你们手上字的顺序站”。

“哥哥你还没给我擦这只脚呢”

何允一边随口回应着妹妹,一边给她擦脚、倒水,打开被子让她快进去。每天哄妹妹睡觉是件很累的事,但是何允总是很耐心,耐心到外面监听的人都佩服,所以很快就没有人再来监听了,一个能这么上心的人一定很在意、很牵挂他的妹妹,所以这是个容易控制的人。

到家点上灯,何允烧水给妹妹洗脚,他每天走得早,基本上妹妹都还没起来,所以每天只有这点时间是小丫能和哥哥聊天说话的,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不知道这里没有任何可以玩的,她那里有那么多事可以和哥哥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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