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来枝

翌日。

没敢再大白天出去晃悠，于是燕君莱醒后在又潮又霉的破屋里憋了一天，不敢开窗透风，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就坐在窗边吸着新鲜空气，鬼兮兮盯着外面出神，一举一动，无不是在宣示贼人行径。

骨碌碌一双眼，看着呆板却有机敏。

这种时候如果有潜入着，悄声无异，一有动静露出马脚，马上就会被乱刀砍死……燕君莱很有自知之明，不敢瞎得瑟，今夜目的地不在藏宝阁。

距离宫墙不远处的一片冷寂宫院中，两只野猫正在偷欢，被来者惊扰，各自分散躲到暗处，破落墙角半人高的杂草掩盖，长满青苔的青砖后，两双眼睛冒光警惕盯着陌生人。

这片幽昧死寂，没有人活动踪迹，入耳满庭飒飒风声。

同样的宫女服各宫各院都一样，穿着干净看着像个正常人的，都是在这得不到什么前途的地方当职的。

东元有贵客来，酒宴在遂城皇宫举办，除了冷宫外，所见宫人皆是匆匆忙忙来去，再急点脚下都会冒烟似的。

比不得外面，这里出了事是要命的，没人敢怠慢。

宫人把各处宫灯都换成新的，又在通往御花园的那条小道上挂上鲜艳红绸等喜气物件，天色渐晚，酒宴开席。

燕君莱穿着冷宫悄悄摸来的宫女服，猫在远处一小树丛后盯着酒宴上的人，如果隔得近会被卫士发现，隔得远，她看不清酒宴上这些人的脸，只看见酒宴上的女子，多数都是花花绿绿许多她未曾见过的衣料好颜色，还有一群人穿着和东元完全不一样，倒像是域外客人。

……这玩意儿，上等人的宴会全是人上人，穷人看了真是会眼红，像燕君莱这种淡然心态的简直少之又少。

没看好一会儿，有一对卫士向她所在方向走来，她穿着亚青色宫女服，夜里很显眼，必然会被发现，只见她头也不回慢慢往后退，忽然消失在夜色中。

今夜，她是想去踩一下藏宝阁周边情况。

藏宝阁临近于东宫，就是那个传言中被叶家支配的弱鸡太子爷的地盘附近。

听完，这位太子爷还是有点脾气，曾经逃跑过，虽然后来被抓了回来，可好歹还是有了一点男人样子。

话说回来，叶家就是一窝虎狼，谁被盯上谁倒霉。

燕君莱趴在假山阴暗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盯着藏宝阁方向胡思乱想。巡逻的卫士半刻钟一趟来往，中间有交汇，但少有空人。

盯着盯着着有些困，她都一点一点，终于是头猛地磕在手臂上，沉沉入睡。

那池塘中的晚莲，绿油油十分清爽，只有一朵半焉的荷花。

……

她是被狗叫声吵醒的，又有人来洞里面，燕君莱揉了揉眼睛，面无表情望着脚边撕扯她裤脚的小狗……然后一枚银针落在小狗脖子后侧，随即趴在地上睡得死死的。

燕君莱后退隐入黑暗中去，一位年轻宫女抱着小狗小跑出去。

她们好像在说：这狗真奇怪，前脚听见撕心裂肺的叫，后脚就见它睡得死死的。

其他人都是唯唯诺诺，只有一道魅惑女声自然大气，不多想也知道是一位娘娘。

待人都远去，燕君莱才敢落到地面上，她站在洞口望着一行人背影……

干事最重要。随即，燕君莱俯冲几步，眨眼就消失。

一身材瘦弱的黑衣人沿着荒草中显得突兀的青石板走到一荒废院落中，荒草盖过屋檐下的回廊，黑衣人用脚拨开草，才敢踩到已腐烂的木地板上。

只听咔嚓一声，木地板裂开，黑衣人不见慌张，气定神闲拔出脚，穿过整条回廊上到二楼去，如游魂一般，没有再闹出动静。

“哈哈，娘娘，我是娘娘……谁敢顶撞我，拖出去乱棍打死……赵晏，你最终还是输给了我……我赢了，我赢了……”

燕君莱还没睡沉，浑浑噩噩之间心想：赵晏？瞧吧，宫里就是些勾心斗角的破事，听着像是男的，怕是给皇帝戴绿帽的……

闭眼静心，她伴着附近忽大忽小的女人尖叫或者哭笑声入睡。

因着是夜深之时，宫内除了穿着盔甲的守卫与守夜的宫人等，不会有其他人走动。

一叶落知秋，一片枯黄树叶子飘飘然落下。院外这条道无人，铺满枯黄落叶，只有风打旋，依旧死寂如常。

叶家势大，叶荣威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亲妹子叶婳是当朝皇后，侄子是太子，儿子是廷尉卿外加御前侍中郎，大女儿养在皇后跟前早早就是郡主。这东元除了皇家，可是再找不出比叶家风光的了……

皇宫乃天下大尊之地，连无人踏足的冷宫无名院落，尘灰朽木中都透露着一丝奢靡。

宫里人都知道，这里的女人都是疯子，不是疯子来到这里也会成为疯子，就算死，也是皇帝的女人。

黑乎乎的破院内，一个蓬头垢面的邋遢女人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望着手中一束狗尾巴草又哭又笑。

瞧，疯狂状态的女人，心态搞得很。

一时有些不习惯，燕君莱猛地坐起身压低声音咳嗽着，然后细细打量四周，发现屋内布置原本是很精致秀气的。

这地方被人精心布置过，宫里最珍贵的事心血，同时也是最廉价的。

冷宫这片院所内外，大树无人修理，几乎比宫楼还高，遮挡了视野，有麻雀等野鸟入住。

她眼睛尖，能透过树枝间一些缝隙，看到院外不远处的路上，偶尔会路过宫人。

冷宫位于皇宫西边，乃前朝宠妃居所，世事难料，前朝恩宠，无非是红颜消逝，今朝云烟。

来之前有了解到这个地方是不受皇上待见的女人待的地方，燕君莱腹诽着皇帝缺德玩意儿，穷的穷死，这龟孙皇帝花钱搞烂事。

黑衣人正是燕君莱，她躲到二楼最角落的一个房间，挥了挥蜘蛛网，然后躺倒在落满灰尘的榻上，随即便闻到一股霉味……直扑脑子，太他娘上头了。